只是他们尊敬厉埏川,所以并不会明说,正因如此,厉埏川才会一直为难。
“主子,您和卓司业赶了几日路,就先回去休息吧。”顾钊颔首,说:“等这里弄好了,卑职再向您禀报。”
厉埏川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卓染在厉埏川身后看着他们,她总是很擅长洞察人心,向来心思精巧,如今却真的为着这样的心思而感到愧疚不已。
原来,好像除了厉埏川,就真的所有人都没有迁就她,因为不必要,没理由。
可厉埏川的迁就也是不必要没理由的。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依赖厉埏川了,赖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烦,觉得这一切确实不重要。
连回北骊都不重要了。
卓染怔愣原地,那片刻的失神里,她好似回到了刚来到皋都的那段时间。那时候还没遇到韩从忠,她一个人在诏狱里,黑暗、血腥、恐怖尽数朝着卓染席卷而来,或许那是她本就该有的样子。
她配不上这样的安宁和保护。
她没有任何理由让所有人对她尊敬,因为她没有资格。
“瑕丘?”厉埏川唤着她的名字,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见卓染有反应,反而在她面上察觉到一丝惊慌失措。
卓染感受到厉埏川传进她指尖的温度,顿时惊醒,慌乱零碎的目光递进厉埏川的深邃里,她轻轻抽出了手指。
“怎么了?”厉埏川捧着她的面颊,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卓染仓皇摇头,将心头那份委屈藏了起来,攀着他的手笑了笑,说:“没事的,就是有些累。”
厉埏川松了口气,说:“我以为怎么了呢,那跟我先回去,我与你讲讲这些天我们在易东的事情。”
卓染点了点头,厉埏川将卓染扶上了马背,又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见卓染靠在他肩上阖上了眸,才发觉她是真的累了。
***
祁缘正欲帮人搬烧得焦黑的椽木,被晋鹏伸臂挡住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祁缘抬眸看着晋鹏,说:“这里还收拾得不怎么样,我想帮帮忙。”
晋鹏伸手拉过她,将她往外推着,说:“忙的连衣裳都没换,你先回屋子里,这几日我们暂时住在旁边的小院子。”
祁缘反手将晋鹏挡住,说:“你们没商量出什么吗?”
晋鹏摇了摇头,说:“没查出来什么,你不用操心这个,先回去休息。”
“唉,你等等。”祁缘转过身,说:“方才带我出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晋鹏想了想,说:“哦,是总督未过门的妻子,也姓厉。”
祁缘闻言点了点头,和晋鹏一同出了府门。
景山原本还在偷偷看着祁缘和晋鹏两人互相拉扯,冷不防被系宇从背后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瞧见二人虽然保持着吓到他得逞的表情,却还是显出一种挡都挡不住的失落。
“哟,你俩怎么了?”景山挑眉道:“卓司业回来了你们这么不开心?”
顾钊没答话。
系宇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先去看看温公子吧,找个大夫一起去,我主子说他好像受了伤。”
“受伤了?”景山眨着眼睛,说:“刚才看着不还好好的吗。”
系宇说:“你先去吧,这里我和顾钊帮忙就行了。”
景山点了点头,赶忙跑去找大夫了。
晋鹏绕过被烧毁的府邸,进了一处小院。祁缘跟着他进了屋子,瞧见夫君眉眼间全是忧虑,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晋鹏对温容希和厉埏川不是特别满意,既然要查,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即便他也以为温容希的计划可以揪出藏在易东里的人,可是功亏一篑,他也不知道该怪谁。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
知情的就那么几个心腹,难不成个个都要盘问一番?倘使寒了这些跟着他们拼命的这些人的心,以后行事只会是困难重重。
晋鹏深深叹了口气。
祁缘倒了杯水递给他,轻声说:“你们的计划我虽然听到了,也参与了,但是我也没有能力帮助你们查清楚。那总督是怎么想的?”
“总督……”晋鹏接过水杯,却没有喝,轻嗤一声:“哼,那个重色的人,你没见他见了那女人眼睛都瞪直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事儿?”
“话也不能这么说。”祁缘说:“我瞧那姑娘长得着实好看,任谁见了多瞧几眼都在情理之中的,况且是她救了我,你也不能这样说人家。”
晋鹏将水杯搁在桌上,说:“我哪里说她了,我是在说总督。”
“你这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祁缘坐在他身边,说:“易东里确实有这些土匪,人家总督也没做错什么,做任何事情你都得仔细想想该怎样,你要给人家思考布局的机会,不要着急啊。”
晋鹏捏着鼻梁,说:“我发现你这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我朝外拐了?”祁缘反问道。
晋鹏赶忙赔上一脸笑,说:“没有没有,你没拐,我错了还不成吗。”
祁缘没有理会他,说:“你好生歇着,我出去帮忙。”
晋鹏叹了口气,又好声好气追上去哄人,帮着祁缘给帮忙灭火修屋子的那些人送了水过去,看人露出笑颜才知道没事儿了。
景山风风火火把大夫送到了温容希身边,又灰头土脸把人送了回去。
温容希手臂搭在榻边,厚厚的白色绷带上渗着红,他阖眸凝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想挪一下手臂,却发现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景山从外头回来带上了门,见温容希想要起身,便上前按住了他的肩头,没让他起来。
“公子受伤为何不说,若不是总督提了一嘴,您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啊?”景山替他掩好被子,说:“还好伤口不深……”
温容希深深叹了口气,说:“外边情况怎么样了?”
景山仔细瞧了瞧温容希的手臂,说:“无事的,外边正在搬东西,这几日天晴,要修葺府邸也很容易的。”
“嗯……”温容希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下,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知晓了。
景山将温容希手臂搁在被子里,说:“对了公子,给二少写的信现在要送出去么?”
“上回他来信还只是说了些严家绣坊的事情,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温容希朝桌上的信封看了一眼,说:“罢了,说不清就说不清吧,将信送出去,你便去忙吧。”
景山点了点头,说:“好。药熬好了我便送进来,公子歇息片刻。”
温容希阖上了眸,景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多了逾矩,他没有多嘴。在严承轩身边的这些年,他也是知道温容希的个性的,他做事向来不允许自己犯错误,这次,是他头一回看他有了挫败感。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只是这样一件事情。
景山觉得不值得,为温容希感到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