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屋内安顿片刻,厉埏川跟着晋鹏在外边把那些俘虏的人看了一圈,到底也没盘问出什么来。
晋鹏环绕着满院子的人仔仔细细瞧着,温容希带来的那些商贾有几个被自己人推到前面挡了刀,原本晋鹏想要留活口的,结果有人伤了祁缘,他便下了狠心一个不留。
厉埏川皱了皱眉,说:“怎么感觉这些人都不太对劲。”
晋鹏说:“阴沟老鼠罢了,能有多对劲?”
“不是,”厉埏川摇了摇头,说:“晋统领难道没有发现,这些人穿得衣裳外套就是专门给我们看的吗?”
晋鹏低头瞧了瞧这些人的衣物,外袍倒是干净规整,但是里头却是行乞路上最常见的装扮。
“多数不会说话,只学会杀人二字,”厉埏川向前跨了几步,说:“晋统领仔细闻闻,这味道可不是血腥味……”
“哼!”晋鹏一甩长袍,说:“原来早将人换了去!我就说庭院内怎么会突然出现刺客,原来是同一批人。”
厉埏川听晋鹏说了当时府内的事情,即刻便明白为什么温容希会说有内应,从而导致温容希的计划失败,这个内应或许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商贾的性命,不管他们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人。
“晋统领,知道颜述计划的人都有谁?”
晋鹏想了想,说:“我们夫妇,景山还有那个叫什么紫砂的姑娘,就连邵辉童荣我都没告诉。”
厉埏川抿唇,说:“系宇和顾钊也不知道?”
“温公子说他们是你的近卫,不能让他们涉险,索性就支开了他们。”晋鹏说:“或许他们是察觉到不对,才去搬救兵的。”
厉埏川闻此暗暗叹气,这些人都是他们无比信赖的,若是真的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那么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故意误导。
“弛越……”卓染掀裙走了过来,厉埏川立刻换上了笑颜,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
“若飞找着了?”他轻声问道。
卓染颔首,说:“嗯……和竹石在一起。”
晋鹏瞪着眼,说:“这位……”
“晋统领。”卓染松开厉埏川的手,朝晋鹏看了一眼,微微低头,说:“我姓厉。”
厉埏川眉尾一挑,当时欧离和沐乘喊她厉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卓染没用真名,可是听到卓染亲口说了跟他姓,到底心底暖出一团柔软。不管卓染背负了什么,过往之事好像都随着她离开皋都后改变了,尽管厉埏川知道卓染只是在尽力忍耐隐藏,但是她的脆弱俏皮却永远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不怕自己会伤害到卓染,只知道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保护好她。
晋鹏偏眸看着厉埏川,笑道:“去了庐州几日,总督就带了这么个可心的美人儿回来,我看这事也不用查了,总督直接回皋都成亲得了。”
在易东盛传厉埏川在冠军侯的时候还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可自从入了皋都就像本性暴露一般,天天混在青楼场所,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古人说的不错,谁能拒绝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呢?更何况,是这些美极了的女儿家。
这种样子怎么可能办得好事情,跟那温容希简直一模一样。
厉埏川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不欲多做解释,只是提及温容希,这种做事方法他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同样是拿性命赌,是拿自己和旁人的性命赌。
晋鹏瞧着厉埏川,说:“总督先行进屋吧,有什么事你去问。”
厉埏川收回思绪,微一颔首,牵着卓染的手一同踏进了屋。
温容希在厉埏川几人进屋时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仍旧温和如春风,仿若方才的动乱根本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只是轻轻在他眼前演过一番。
他一手搭在桌上撑起了身,微垂下眸子行了一礼,说:“不知二位大人可查出什么了?”
“颜述,”厉埏川说:“你的计划原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有人提前透了风,只是外边这些人几乎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温容希露出略微的歉意,说:“抱歉,是我没有及时察觉。”
“不怪你。”厉埏川看向晋鹏,说:“晋统领和我们都以为此回知晓的人少,便能天衣无缝,可是家贼难防,这会儿就我们几个,你且说说可有怀疑人选?”
温容希摇了摇头,说:“并无。”
晋鹏皱着眉,说:“知情人就我们几个,倘若是谈话时被有心之人听去了,那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厉埏川抬眸,说:“也罢。此次算是打草惊蛇了。既然暂时查不出来什么,咱们就先回去。晋统领的住所还需修整,晚些时候再与诸位详谈。”
晋鹏点点头,将挽在腰带上的长袍放下去,说:“晚些再与二位说,我先去找夫人。”
待晋鹏消失在门口,厉埏川才稍稍叹了口气。温容希微微一笑,说:“卓司业。”
卓染颔首,说:“卓司业已经是个死人了,温公子,往后便唤我瑕丘即可。”
“这不合规矩。”温容希重新坐了下来,说:“想着还是叫你厉姑娘吧。”
卓染勾唇,厉埏川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看着温容希,又将笑意敛了回去。
“颜述,”厉埏川正色说:“我知道你将系宇和顾钊支开是为了保护他们,只是这种时候,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的计划。我的这两个近卫不说能够运筹帷幄,至少他们能够保护你,你不应该如此孤注一掷的。”
温容希的面色略微显得苍白,他点了点头,轻声说:“此次是我的错,我会想法子弥补,只是实在对不住总督。”
厉埏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说:“不必道歉,你我都是为了找出洛城土匪和商路的联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温容希没有说话。
卓染看向厉埏川,厉埏川也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便拉着卓染一同出了房门。
竹石和若飞乖乖的在外边等着他们,看到卓染和厉埏川出来了,便略显激动的叫了几声。
卓染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说:“你方才看我是想到了什么?”
厉埏川摇摇头,说:“没什么。”
卓染顺势朝着厉埏川肩上一靠,说:“你是不是觉得温容希做事很偏执。”
“偏执?”厉埏川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轻声说:“……算不上吧,只是我觉得他做事和我们瑕丘如出一辙。”
卓染抬头看着厉埏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厉埏川并没有承认,低头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怀里。或许从前的卓染敢这样做,但是他在身边,往后会杜绝这个可能,卓染会念着他的存在而惜命吧,他这样想,只是这样想。
晋鹏的府邸被烧得不成样,只是原先里面就很简朴,修葺起来也不费事。这火倒是灭了很长时间,系宇和顾钊看见了厉埏川,便放下手上的水桶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主子……卓……”系宇话还没有说完,顾钊就猛地扯了下他的衣角。
厉埏川说:“此次做得不错。”
“主子可查出来什么?”顾钊回过头看了眼还在帮忙扑火的景山,说:“温公子没让景山回去,他便一直在忙。”
厉埏川摇了摇头,说:“此事复杂,眼下并无头绪。对了,一会儿叫个大夫来给颜述瞧瞧,他暂时无事,让景山回去吧。”
“是。”顾钊颔首。
厉埏川似乎想起来什么,说:“对了,这回没有告诉霍杰吗?”
系宇摇了摇头,说:“不太清楚。只是我们去找邵辉童荣两位将军的时候,确实有见过霍杰大人。”
顾钊接着他的话,说:“当时霍大人还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里危险,我们便劝住了霍大人。”
“嗯,做得好。”厉埏川不吝夸赞,顾钊和系宇做事如今都有自己的风格和想法,逐渐地也能够独当一面,他确实欣慰。
只是他们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亏欠。是他将顾钊和系宇带来皋都,却无法将他们带回去,他俩在飞速的进步,想要努力成为厉埏川的左膀右臂,然而厉埏川却没有做到。
之前是为了和初世羽那点仅存的兄弟情义,现在又是为了这个原本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卓染,一直耽搁一直推后一直延迟。推己及人,若是厉埏川是顾钊和系宇,他也会有这般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