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妃心中情绪剧烈地波动着,她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顿了顿之后,有些颓唐道:“父亲也不是不知晓当年......姣容身子本就不好,那次之后......肚子便再也不争气了。都多少年过去了,若真该有孩子早都有了,如今姣容已不报什么希望了......”
安贵妃这么说着,眼眶中不禁滑出了滴泪在手背,但是她马便用另一只手擦去了,仿佛方才落泪的人并不是她。
安清若见着自己女儿眼眶泛红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于是出言安慰道:“罢了罢了,臣也就是这么说说,你若不喜,下次臣不再提便是了。只是你也莫要如此沮丧,那皇后娘娘不更是没有希望?好歹你还......唉,回头老夫再同太医令说道说道,请他替你悉心调理着便是,说不定哪日就又有了。”
安贵妃苦笑了一下,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父亲莫要再辛苦了,没用的。女儿这么些年来不是一直喝着太医令开的嗣子汤,可......是姣容自个儿的肚子不争气,令父亲操心了。”
安清若瞧着她的动作,轻叹道:“也是为父当年未能保护好你,这才教旁人有机可乘。唉,好在如今臣在朝中说话总算是有几分分量了,娘娘放心,老臣定保你在宫里头不需要子嗣也能屹立不倒。”
这时,安贵妃闻言抬起了头,眸中泪水涟涟,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声音颤抖着道:“父亲,可是姣容当年做的那事儿太过伤阴骘,所以这些年来才一直难有孕?不、不,是郭氏那个贱人,谁让她自己当年......”
安清若听了安贵妃这话,横眉一挑,未待她说完便立马喝止道:“还不快住口!姣容,你胡扯这些做什么?!这话若教旁人听见了,为父和你弟弟可是要同你一起掉脑袋的!你自己不想要命了,也别拖家族下水。你是安氏的女儿,就算是死、也还得顾着咱们全族!”
安贵妃自知失言,连忙噤了声,满面疲惫地靠在贵妃榻,用手扶着额头道:“父亲,女儿不是故意的,姣容只是近日里太累了,一时气昏了头,竟讲出这些浑话来......”
安清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也是我们逼得你太紧......可你要明白,咱们要办的这事儿可缓不得,好容易抓住的机会,就算是撼动不了裴寅松的位子,咱们必须也得拉点儿他户部的人下水!”
安贵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可是我已经将那采买的太监王禄拘进了内侍监大牢,那边儿的人审了他小半个月了,谁知平日里那般软骨头的家伙这回倒是硬气儿了——王禄竟没有屈打成招,不过这也不稀奇,他是真的吐无可吐啊。”
“父亲,我知晓前头朝廷形势紧张,可我在后宫这边又不能做得太过:一方面内监司的李盏和倪洵也都瞧着这事儿呢,他们可不是要站咱们队的人,若被他们知晓了,只怕这事儿再不能遂咱们的愿;另一方面,若真教人伪造了供词逼王禄画押,之后再将他处置了去......这法子虽直接有效,可到底还是太露骨了些,我怕陛下那边会瞧出端倪来的。”
安清若若有所思地想着安贵妃的话,突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道:“方才那丫头不是说李盏认了她做义女吗?”
安贵妃侧过脸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是啊。怎么,父亲可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安清若点了点头,狠戾道:“这便好办了,如今有了那丫头,咱们不必再费尽心思想着如何不教皇起疑心了。你只需提前跟那丫头打好招呼,再派人将王禄画押的供词拿出去,后头这人也不必再留了。之后,你教人给蔡广财多塞点儿银子,再加太医正和那丫头从旁佐证,只怕李盏只能认同了这结果。李盏又是陛下的人,到时候也由不得陛下不信了。”
安贵妃轻轻颔首,接着又疑虑道:“拿到王禄的认罪画押,里头要指正是户部尚书裴寅松身边的人指使他勾结外头的皇商,偷偷以价格低廉、产地偏远的食材更换了原本应该是高品质的食材,从中抽取利益、中饱私囊;这个倒是不难,只是我最近查来查去,那王禄平日里似乎也未曾与裴寅松身边的人有过过多的接触啊。”
安清若摆了摆手,捋着胡须道:“那是明面儿的,私下里谁知道呢?就算不是他户部尚书裴寅松自个儿身边的直接接触的,那户部里头随便抓一个他的手下,然后手下再往下头点儿的人,或者寻个奴仆直接给他安顿了,让他临前就咬死了是吏部里头的人让他去同王禄接触的,反正到时候两边都死无对证,任谁的心里都会打鼓的。”
“再说了,你真以为那户部是清清白白的?哼,平日里他们可没少捞过油水儿!说不定啊,此次这突然换了食材产地的事儿,就是他裴寅松为了昧银子才特意准了的呢!若真如此,咱们倒也算是为陛下查明真相了。”安清若一边说着,一边拱着手朝向天边的方向,显然已是对这次的计谋极为得意了。
安贵妃点了点头,但是心中依旧有些担忧,道:“可是这件事儿始终可大可小,若到头来还是证据不足,撼动不了户部尚书的地位,那我们岂不是同裴氏就此结下了梁子了?以往面儿始终还过得去,如今真要撕破脸皮,只怕往后父亲您和弟弟浚儿在朝堂之......”
安清若听了这话,立马吹胡子瞪眼道:“我怕他做什么?你父亲我可是吏部尚书!是这天下所有为官之人的老师,你瞧瞧满朝的文官,有几个不是老夫提拔来的?户部那些人就算是想同老夫针锋相对,他们自个儿心里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值几斤几两!”
安贵妃叹了口气道:“是了是了,姣容自然知晓父亲是不怕他裴氏的。只是这事儿做的始终是有些点眼,若最后真搅得前头朝廷震荡,女儿是怕最后陛下会恼了率先掀起风浪的咱们啊!”
安清若眉毛一挑,冷冷地道:“你真当咱们陛下加过冠就不是黄口小儿了?这朝堂可还由不得他做主呢。谗信阉人、煮豆燃萁、睹思薨妃,你瞧瞧咱们陛下做的这些事儿,哪一件在我们一众老臣看来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行为?”
安贵妃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劝慰道:“父亲,陛下是您的君,再不济您也不该这般编排他。另则,好歹陛下也是姣容的夫君,您再瞧不他,也在姣容面前少说两句罢。再说了,表弟和姑母的事儿不是她们穆家胁迫所致么,怎好怪罪在陛下的头?”
安清若不耐道:“行了行了,臣知晓你这丫头护短,不跟你计较这些。但是让王禄认罪画押这事儿你可要办妥了,唯有你在后头配合得好,臣和蛟浚在前头才好发挥。好容易抓到的机会,就算是教裴寅松跑脱了,咱们也得扒掉他户部掉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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