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乌发依旧漆黑如墨,脸也只有一些细小的皱纹;下巴蓄了些不长不短的须,不仅没令他看起来年纪,反而显得整个人十分风流倜傥。
瞧了安清若便知安贵妃眉眼间的女生男相之感是从哪儿来的了——二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只不过那修眉凤眸放在安清若一个男子的脸是清秀俊朗、英俊潇洒,俨然一副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之相;但若换在安贵妃这个女子的脸,则显得她颇有些英姿,再加她的举手投足间的威仪,更显得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霸气,倒不像是一个柔软文官的女儿了。
安清若一出来便要行礼,但却被安贵妃一把止住了,“这大殿里头只有咱们父女俩,父亲就莫行这劳什子的礼了,倒折煞了女儿。您腿脚本就不好,方才又在屏风后头站久了,快先坐下罢。”说着,她便指了指身旁的藤椅。
虽说如此,但安清若依旧十分守礼道:“谢娘娘赐座。”说完这句话,他才大步向前,一下子坐在了那藤椅之。
“父亲方才在屏风后头,我与那丫头的对话,您可曾听得清楚?”待安清若一坐下,安贵妃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安清若点了点头,“虽瞧不真切,但你们二人的对话臣都听见了。时辰已不早了,微臣还得在亥时宫门下钥之前出宫去,咱们就长话短说罢。”
“是。父亲可觉得这姚解语是个可用之人?当时表弟在信里什么也没多说,只告诉咱们是安排进了个帮手,结果未曾想到是这样一个‘好’帮手!可您方才没瞧见,那丫头长得和当年的郭氏长得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安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泄愤似的用手扯着后头帘子的穗子,面又带了些委屈的表情。
安清若听了,厉声训斥道:“姣容,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为父真不明白,都过去十几年了,怎的一提起那过世的郭妃娘娘,你还像是魔怔了一般?连规矩都忘了,瞧你自个儿喜怒而形于色的样子,像什么话。”
“你表弟能寻来这样一个人,也算是他的本事。不过是咱们手头的一枚棋子罢了,你惧她做什么?就算是长得再像,凭着咱们陛下那般多疑的性子,也不见得会真的将她收入后宫。就算是被瞧了,怎么着那丫头也是咱们手底下的人,替你增添助益的,难道你还怕驯服不了她,被抢了你的贵妃之位不成?”
安贵妃听了,连忙恨恨地反驳道:“女儿当然不是担心这些。只是我一想到......罢了,父亲教训得极是,当年我连她都不怕,难道如今还怕治不了一个影子不成?”
安清若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这便是了,你要利用她的优点去为自己争取利益。你若实在担心,大不了等她生下一个皇子之后抱到自己膝下,再将她除了便是了。只是姣容,臣听着那丫头讲话有些虚虚实实,十分狡猾;另一方面又善于抓住人的性子,方才对你极尽阿谀奉承,只怕她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安贵妃点了点头,道:“女儿方才也发现了,那姚解语一幅奴颜婢膝的模样,若真要我亲手将她送陛下的龙床,那可真是便宜了她、恶心了我自己!”
安清若见了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姣容,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臣从前可未见过你有这般失态过。难道臣先前在府中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咱们根本志不在此,就算是皇后都大可不必放在眼里,又何必在意眼前这一两只小燕雀儿呢?”
安贵妃听了,只能恹恹道:“是,女儿知错了。”
安清若见她此刻也不像是能听进什么话的样子,只得继续嘱咐道:“老臣方才听那丫头言行,她应该也是个有心眼儿的,若使用得宜,定是一把锋刃。不过如今是否能成气候也瞧不出。依她所讲,李盏会推着她去,她也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你暂时不必有所行动,只要冷眼旁观,就当她是个毫无干系的旁人便好。”
“但日后那丫头若真位,你可要出些力气,教她心甘情愿地依附于你。同时,你对她也得小心提防着些,一定将她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要切记你这头所执的是刀柄,甭将刀尖对着自个儿了,你明白吗?”
“是,女儿明白。”
安清若只觉得说得自己口干舌燥,于是便顺手从一旁的桌端了杯茶,打开茶盏的盖子喝了几口,停顿了片刻,清了清喉咙道:“臣方才来时瞧见了你那大宫女,她的服饰装扮似乎很是不合规矩。”
安贵妃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不是父亲教我特意将宫殿装点得气派些、下人打扮得体面些吗?”
安清若叹了口气,训诫道:“臣是教你故意装作奢靡的样子,作出将宫里装点的富丽堂皇、独占偏殿这些行为。这是为了让你露拙,教旁人以为你是个跋扈又爱慕虚荣的性子,与其被人寻了错处拿捏,不如主动给旁人一个莫须有把柄。”
“可是你瞧瞧你那大宫女的衣着服饰,有哪一样是合规矩的?就单论她足穿的那双卷云高缦履,你可见陛下身边的御前尚仪穿过吗?就更别说她头插着的那些簪饰了。你要切记做戏只能是做戏、是伪装,并不是教你真的纵容手下之人触犯宫规啊!”
安贵妃点头应道:“父亲教诲,女儿记下了。等下送走了您,我便教墨莲将身的衣饰和足履换了,至于旁的宫女,我也会教墨莲她们好好瞧瞧的,若有不妥也全都改了。”
安清若满意地抚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叮嘱道:“其实老臣方才说了那些,也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最要紧的是你要抓紧些,看看能否再度......若能得个一儿半女的,哪怕不是小皇子,也对咱们大有助益啊。”
安贵妃一听见这话,心中便窝起了火,她懊恼又哀伤道:“父亲方才不是说,大不了以后将姚解语的孩子抱来么?怎的如今又来催姣容?”
安清若却是满面叹息,“唉,那毕竟是伤天害理的活计,那是最后实在没法儿了才能那么做。再者,始终也是别人的孩子,怎能如亲生的一般?”
安贵妃闻言闭了双眼,长长睫毛垂下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笼罩着一层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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