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强盛，顾湘身为顾府千金，自是在京城名媛中身份顶尊贵的，自小又是被顾府长辈千娇万贵地宠着，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今日却受了这般对待。饶是向来自诩宠辱不惊的顾湘，也气笑了：“那老妇在后宫呆了几十年，眼皮子还是这般浅。”

“施家人大都如此。”顾冕沉吟，“不过，那个新上位的礼部尚书施定远倒是有些难以捉摸。”

“施定远属施家旁系，之前也未曾受过施家嫡系的恩惠，一路默默无闻走到这个位置，想来是有些真本事。”顾湘拂袖，坐在早已铺了苏绣软垫的石凳上，狡黠一笑，把顾冕手中刚拿的枣花酥夺了过来。

“可不是？”顾冕将桌上的一封信推到顾湘手边，“你看看，今日叔父送来的。”

顾湘觑了一眼神色莫名的顾冕，拆了信。

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施定远这是什么意思？”

“尚未可知。”顾冕从她手中抽走了信，“长信侯凌默嫡长女、御史大夫岑信嫡次女……包括你在内统共一十二人，不是要臣千金就是老臣掌珠。施定远其人城府极深，此次却跳出来当了个出头鸟，焉知私下里打的什么算盘。”

“虽说立后纳妃之事，终要看皇帝的意思。若是往日，还不需如此焦心，只是小皇帝已缠绵病榻三年有余，不曾上朝，朝中已隐隐有不利于我们顾府的流言传出。姑母临朝摄政，为了稳定朝局人心，也为了顾家，既然此事已经上了龙案，便是如离弦之箭，拖延不得了。”顾湘食指轻扣桌面，神思凝重，“况且前些日子，父亲率军镇压了萨沃、多吉等部的联合叛乱，那些个大臣里揣着一肚子迂腐气儿的就吵嚷撺掇着皇帝召父亲归京……”

顾湘待要往下说，却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忙止了话头，抬眼便见一个灰色的身影趴在离亭子不远的地方。只见那人急急忙忙爬起来，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拍，就往亭子跑，速度倒也不慢，近了，才见那人脸上的长疤——可不是方才门口见着的陆九么。

跑得近了，顾冕一见那人的脸，便给唬了一跳。正待开口喝问，却听得阶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

“少爷、小姐，右相大人来信。”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般着急。”顾冕走到阶前，抽走那信，“下次若无紧急之事，可别这么慌慌张张的。你先下去吧。”

陆九闻言，忙不迭点头称是，一路小跑离开。

顾冕拆了信，脸色霎得就白了，把信递给了一脸迷茫的顾湘。

信上寥寥数语，顾湘一眼看完，神色莫名地看向顾冕。

顾冕从顾湘手中拿过信，几下撕碎扔进了炭火盆里。

“明日，我亲自去叔父府中一趟。”眼看信纸化为灰烬，顾湘复道。

“到底，还是冲咱们顾家来了。”顾冕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顾湘沉默了半晌，蓦地冷笑出声：“来就来，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父亲是沙场征战的英雄，我们难道要做个狗熊丢了父亲的人吗？”

“自是没有怕的道理。可这风口浪尖怎能让你……”

“若真要我入了那宫墙之内，又何妨。”顾湘打断了顾冕的话，执了纸伞，取回手炉，往亭口走了几步，望着亭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笑道，“到底是何等光景还未可知呢。”

顾冕挑眉，向她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顾湘眼眸里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光芒，踏着将将没过鞋面的雪往内院走去。

顾冕斟了茶，瞅着愈发阴沉的天色，冷不防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是夜，右相府。

顾遥处理完公务准备回房歇息，推开卧房门的时候，豁然看见屏风上映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顾遥顿了一下，神色如常地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屏风后走出，黑绫遮面，看不清脸。

“我家主子派我来看望看望您。不知顾相国近来身子可好？”声音虽刻意伪装，只能分辨出是个男子的声音。

“有劳费心。”顾遥在桌边坐了下来，开始沏茶，“可要随老夫一起用一杯粗茶？”

“多谢顾相国，不必了。”黑衣人从斗篷中取出一方银盒放在桌上，“我这次来，是替主子将这个盒子带给您。”

银盒上錾刻的拒霜花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映出别样流光。

顾遥看向黑衣人，神色淡淡：“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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