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国不必这么警觉。”黑衣人的眼睛微微眯起，“主子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顾相国为主子所做的一切主子都铭记于心。这乃是送给顾小姐的大婚贺礼，礼物轻薄，万望莫嫌。”

“天机阁消息果然灵通。”顾遥看着黑衣人的眼睛，半晌，胡须下的嘴角略带讽刺地扬起，沉笑道，“替我谢过你主子。”

次日。

“小姐，马车已备好了。”

顾湘用过早膳，恰好是下朝的时间。她迫不及待地净了手，要去叔父那里一解心中之疑。

顾湘走到马车前，看见了车旁立着的陆九，不觉有些好奇：“你还会赶车？”

陆九见顾湘问话，下意识地就想低头。可是一想到昨日顾湘对自己说的话，又忙极力保持镇定，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可谓矛盾之极：“会、会的。”

“瞧着这样儿倒是比昨日好上许多。”顾湘对陆九的表现很是满意，也知道陆九这样大多是因为脸上的疤痕，便没有对方才陆九稍显滑稽的样子再说什么。

到了右相府，小厮见是顾湘来了，毕恭毕敬道：“大人已经在书房了，我带您过去。”

右相府的格局不如镇国公府那般大，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书房。

“你们都退下吧。”顾遥遣退了侍从。

“叔父。”顾湘稍行一礼，坐在了下首。

顾遥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朝服上展翅欲飞的白鹤此时却显得有些沉重。他坐了下来，酝酿了许久，才开口：“今日皇上上朝了。”

顾湘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哦？”

“你入宫的事情，是太后同意了的。”顾遥饮了一口茶，用异常平稳的语气说道，“待午膳时分，圣旨应该就会到府上了。”

顾湘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心里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她敛下眼眸，问道：“姑母的病，为何之前瞒着我们？”

言及于此，顾遥的眉头深深皱起，“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的，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太医说，最多只能撑到明年暮夏。”

现在才十一月，等到暮夏，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

太后与已故明帝感情甚笃，原来也不是传言。纵使不是亲子，也待如亲子。

“看来姑母是真心待这个皇帝。”顾湘轻声说道，空空如也的茶杯染了寒气，丝丝冰凉透过指尖，心仿佛也跟着变冷了。

若太后薨逝，则丧期三年，不可嫁娶。顾湘身为镇国公府最为宠爱的嫡女，若要论婚嫁，是决计要门当户对的。而无论顾氏与哪一个世家大族结为姻亲，都会成为可能动摇新帝帝位的一股强大力量。但是嫁入皇家、入主中宫则完全不同。顾湘的身份，会成为顾氏的牵制。顾氏的力量，则很大可能会为皇帝所用。

在回府的路上，顾湘不由感慨已故明帝的手段。她不信，在权力交错的深宫之中会有纯粹的感情。姑母一生无子，却愿意为这个她所爱的男人与别人生的孩子，呕心沥血，让顾氏背负流言蜚语，让自己被送入深宫，让顾氏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而自己的哥哥，为了不让顾氏锋芒太盛，舍弃了自己的前途与抱负，甘愿在太学里当监读。顾氏一百五十余年的荣光里，有每一个顾氏人的付出与牺牲，怎能这样任由姑母随意舍弃。

顾湘皱着眉头，把手中的锦帕攥成了一团。

良久，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她松开了手，一板一眼地抚平锦帕上的皱褶，神色无比平静。

宫中来使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早。

抬着礼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府门前，一路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纷纷猜测这镇国公府又是因着什么好事儿得了这么多的赏赐。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顾湘挑了挑眉。

排场还挺大。

“小姐，你可回来了。”马车堪堪在府门前停下，守在门口的玉屏一见顾湘下车就急急忙忙迎上前来，“宫里来的使者已经在正堂了。”

“莫急。”顾湘慢条斯理地吩咐陆九，“马车先停在外头，一会儿我还要出门。”

“是。”陆九应得干脆利落，看着顾湘进门后翻身上了马车，在马车前坐着。

顾湘大老远地就看见素来宽敞的正堂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坐在上座喝茶、满面红光的，可不就是大内总管韩绪韩公公么？相较于韩绪，顾冕的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牵强，不过，倒也看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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