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高的,妳當真見死不救?”廖之遠發出最後通牒。
室內陷入了長久的沈默。高絕重新倒回臥榻上,發出徐徐的鼾聲,明顯是在下逐客令,“見死不救”嗎?這種程度的詞用在自己身上,只能算是贊美。
這真是狗咬刺猬,無處下嘴啊!廖之遠做個深呼吸,臉上重新掛好微笑,只見他從懷中慢慢取出壹個袖珍葫蘆,緩緩撥開瓶塞說:“好香啊好香……”身為多年死黨,他完全知道高絕的軟肋在哪裏。
果然,室內的鼾聲消失了。
廖之遠心中壹喜,又不敢表露在臉上,湊近葫蘆嗅了壹下,他露出壹個陶醉的表情:“實在是好香!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嘗!無論怎麽聞都是——香啊……”
高絕半坐起身,斜瞄壹眼那只小葫蘆。根據目測,葫蘆中的內容還不夠他喝壹口的,可是真的好香!那是什麽酒,自己竟聞不出來!是距離太遠的緣故嗎?高絕不滿地瞪著廖之遠,開始討價還價:“就這麽壹點兒?妳再小氣也該有個下限吧,算了,先拿來讓我驗驗貨吧。”
上鉤了!廖之遠心中高興得幾乎內傷,極力板著臉說:“這是我的寶物,心情不好時才拿出來聞壹聞,誰說過給妳了!”這話倒是發自真心的,如果不是為了自己那個愛闖禍的妹妹,別人連葫蘆把兒葫蘆皮兒都休想摸壹下。
不給?高絕當下也不含糊,毫無任要預兆的,他整個人瞬間出現廖之遠近前,左手食指和中指直點廖之遠的雙目,右手緊隨其後,探向那個小小的葫蘆。壹切都是突如其來,廖之遠也沒料到高絕會這麽無恥,慌不叠地向後避開,但是那只來搶葫蘆的右手仿佛是帶著吸力的,沾上了就再也甩不開了。廖之遠堅持抵擋了壹會兒,又怕弄灑了他珍貴的酒,只好放了手。
高絕坐回榻上,把葫蘆舉到鼻上嗅了嗅,仰頭壹口就喝幹了。金黃的小葫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嗖”的壹聲被丟進窗外的花叢中。高絕打了個哈欠,“咚”地倒回床上,不久又發出了徐徐的鼾聲。
廖之遠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現行打劫犯,那個死人臉竟、竟然壹口氣喝光了自己珍藏的佳釀!那可是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才偷……唉,千辛萬苦的勞動所得啊!不過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不是對這頭猛虎有深刻的了解,自己又怎敢與虎謀皮?
“很好喝吧!雖然我壹滴都沒舍得嘗,但是只聞酒香也讓我陶醉不已了。”廖之遠長嘆壹口氣,憂郁地自言自語,“以後沒有了葫蘆,我該怎麽辦?難道從此之後,我再也聞不到那個味道了嗎?”
床上的高絕也沒有真睡著,因為那酒實在太好喝了。可惡,怎麽會那麽好喝!高絕仿佛感染了壹些來自廖之遠的憂郁,難道從此之後,自己再也喝不到那種酒了嗎?難道從此之後……自己再也見不到那雙瀲灩明亮的眼睛了嗎?
“不過,還好還好!”廖之遠突然又換了壹種輕快的語調,說,“我家裏還藏著兩壇呢!嗯,我上輩子壹定積了很多德,這輩子才能有那麽壹個心靈手巧的妹妹。”
“兩壇?!”高絕從床上彈起來揪住廖之遠,力氣大得幾乎讓他窒息,“在妳家裏?”
“對啊。”廖之遠壹本正經地眨眨眼。
高絕這次變聰明了,謹慎地問道:“那是多大的壇子呢?”潛臺詞是,不會又是壹個很袖珍的酒壇吧?
廖之遠用雙手比了壹個芒果大的輪廓,笑嘻嘻地在高絕的眼前晃了晃說:“有這麽大。”
“我要,”高絕扯住廖之遠的袖子搖晃幾下,幹巴巴地說道,“給我。”這種類似懇求的話,能從高絕嘴裏說出來已經非常難得了,通常高絕想要得到壹樣東西,唯壹會使用的手段就是搶。
廖之遠無辜地攤攤手:“可是那酒不在我手裏,我只有那小小的壹葫蘆,還被妳搶走了,所有的酒都在我妹妹手裏。妳不知道啊,她最喜歡藏東西了,喜歡藏金子藏銀子藏寶石藏鍋藏碗藏酒藏肉,被她藏起來的那些東西連狗都找不到!我也想要那些酒,可是根本找不到啊!”
“山貓,妳不是哄我的吧?”高絕懷疑地瞇起了眼睛,打量著壹臉善良無害、表情純真無邪的廖之遠。
“怎麽怎麽,妳還信不過老朋友?實不相瞞,其實這些酒是我妹妹自己釀的,而且天底下就只有她會釀這種酒!”廖之遠豪氣沖天地重重拍著胸脯,保證道,“只要妳找到了我妹妹,把她毫發無損、活蹦亂跳地送到我眼前,我讓她再釀十壇送給妳!”
“妳是說,那女人會釀酒?”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以本人的信譽擔保!”
“妳根本沒信譽可言。”
“妳這死人臉……”廖之遠咬牙壓下怒火,給對方擺事實講道理,“我家雖然沒妳家富貴光鮮,可也是京城銘照坊的壹個宅門大院,上有老下有小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妳還怕我賴妳的酒嗎?”
高絕沈默了壹會兒,考慮著這只山貓攜酒潛逃的可能性有多大,終於,他開口了:“妳說吧,那蠢女人究竟闖了什麽禍?連妳也擺不平?”
賓果!高絕願意插手,這表示妹妹的壹條小命保住了,自己懸著的壹顆心也可以放下了。雖然高絕是個冷口冷面、目中無人、面目可憎、沈默寡言、傲慢自大、不愛交際又討人厭的囂張死人臉,但是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可靠的家夥了。廖之遠從懷裏拿出壹張地理圖,指著東北方向說:“我妹妹在這裏失蹤了。”
“長白山?妳自己怎麽不去找?”
“我很想去啊,可是閣主剛給了我壹個十萬火急的任務。當然啦,什麽龜毛任務也比不上自己的妹妹重要,最主要的原因是,只要我妹妹看到了我,她就會逃跑的。”
“逃跑?”
“對啊,因為她現在正在離家出走中。”
“走就走,還找她幹嘛!”
“唉,我也知道女大不中留呀,”廖之遠重重地嘆了壹口氣,“可我就生了這麽壹個妹妹啊,而且,長白山是什麽地方啊?我那如花似玉的妹妹,還不馬上就成了什麽狗熊老虎和大象的盤中餐了!啊啊啊,我可憐的妹妹……”說罷,廖之遠捂著臉嚎啕大哭。
高絕才不會相信山貓的眼淚,他粗魯地打斷震天響的哭聲,鄭重聲明道:“十壇酒,都要用這麽大的壇子裝。”說著,他用雙手比劃了壹個西瓜大小的圓形。
“成交。”
廖之遠繼續交代道:“我妹妹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那個妳……抱她上馬車的時候,妳可要註意壹點兒……妳只能架著她的兩個胳膊往車上擡,像這樣。”說著廖之遠面對面地跟高絕站齊,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托了托高絕的手肘,神情專註地就像對面站的是他妹妹壹般。廖之遠重復道:“妳可要多註意壹點兒!她是大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高絕對廖之遠的親密舉止十分不悅,黑著壹張臉死死瞪住對方的鼻尖。
廖之遠訕訕地後退兩步,沒趣地摸壹摸自己的鼻子,又說道:“還有,我妹妹跟壹般女子不同,不愛繡花也不愛塗脂抹粉,不學寫字也不學武功,卻喜歡倒騰壹點小生意小買賣。她放著廖家大小姐不做,經常跑去京城夜市上擺地攤賣貨,還動不動就把家裏喝茶的杯子、吃飯的盤子碗舉起來大叫什麽‘寶貝古董’之類的怪話。”
高絕的濃眉絞得更深了,心道,原來還是壹個傻女,她真的會釀酒嗎?山貓不是騙我的吧?
廖之遠又為高絕提供線索說:“在她離家出走之前的幾天,她嘴裏壹直嚷嚷著什麽‘原來古代的人參是跳樓價’‘壹公斤才合兩百塊錢人民幣’,我完全聽不懂她的話是什麽意思。高兄妳有所不知,我妹妹八歲的時候爬樹摔下來,摔到了這裏的腦袋,醒來後就開始怪話連篇了。”說著,廖之遠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高絕心頭恍然大悟,原來真是傻女,於是開口詢問:“我的酒……”
“草!妳先聽我說完我妹妹嘛!”廖之遠沒好氣地打斷高絕,繼續說著他掌握的所有線索,“我妹妹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帶走了壹個丫鬟、壹個小廝和壹大筆銀子,因為我家裏的財政大權從三年前就被她搶到了手中,所以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帶了多少錢,反正是壹筆千兩以上的巨款。高兄妳想壹想,美貌女子、身攜巨款、不會武功,簡直就是各路強盜山大王眼中的待宰羔羊啊!唉,我忘了告訴妳,我妹妹還是壹個小財迷,她曾說過她要嫁給大明朝首富,所以妳千萬不要打她的主意。”
看到高絕臉色不善,廖之遠連忙轉移了這個話題,接著剛才的線索說道:“離開廖家之後,我妹妹雇了壹輛馬車徑直往北走,穿州過省,晝夜兼程,最後走到了長白山下的冬瓜鎮……到了那裏之後,她走遍了冬瓜鎮上所有零售和批發人參的鋪子,據她帶著的那個小廝回報說,她在做什麽‘市場問卷調查’。之後,她又聽說從長白山上的挖參農戶手中收購人參是最便宜的,於是她就帶著丫鬟和小廝上長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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