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潮湿的夏季,夜晚间终于等到洗澡的机会。尹清皓打赌输了,跑来女生宿舍楼唱起自己家乡的本土小调,歌词记不清除,只记得好听。
我关住喷头,静静听他唱完,又听他大喊一声:晚安。不明所以的女孩子在楼上沸腾了起来,他离开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突然脑海里就来了一个少年,顺着写了段随想:
“十七八岁的样子,年轻活力有朝气。个子比同龄人高些许,棱角分明但不突显的厉害,还藏住几分孩童气在眼角,笑起来就是清晨暖心的太阳,还带着女子的柔段感。性格复杂,对官窑权贵桀骜不羁,对平民百姓温润谦和,喜欢沾花惹草但就是嘴上的挑逗,从不做跨越之事。他游走四方,闭眼随心走到头,走到哪里算哪里,他不是苦行僧也不是江湖浪人,有时会长居一城,有时会颠沛流离两三地。他不是好人,偷瓜捉鸡都干过,他不是坏人,有恩必报涌泉倾之。他时而玩意大时而端正稳重,可似火可似冰,有点心怀正义有点爱贪便宜,他太过于古怪。问他是谁,他没有身份什么也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生也不知道死后归于何处,他就像天地间酝酿的一阵风。
他活着没有目的,如世间万物多出的草,放肆生长,怎样都可以生长,死了没意义活了作用也不大,他说就那样活吧。
我最后一次见他,正飞快冲撞出熙攘的人群,不忘转身扶起受惊吓的老太,再一脚飞踏到岸边的小船上,霸道的要求船夫启程。船夫说要五两,他不干,硬生生砍下四两。安排妥当转身看精疲力尽的我,我骂他:“狗杂种,欺负我这一身繁杂的衣服跑不动。”
他笑嘻嘻的盘腿坐下,双手抱在胸前,从小带到大的剑卡在臂弯靠着左肩膀,剑上的流苏随风飘啊飘,和他高高扎起的长发,额前的碎发一起飘动,像极了他漫无目的胡乱飘荡的一生。白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张扬,只看眉眼会将他错认成十岁的稚童,可脸颊的清瘦暴露他少年的痕迹。“我要去找她了!这次没骗人!”他大声说到,像买菜的小贩想把不新鲜的菜卖出去。
“去你个姥姥家的大鸡腿子。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一人千面的狗东西。说好不走的!现在又说找人!我看你找不找得到!做梦!”我真是太气了,他多说一个字都在犯罪。因为他当初说好,要留在我们身边。
他的脸瞬间暗沉,:“我一定能打败二万五千里。”怎么又太古怪起来,但现在看他认真到心缝里,而我又气又累又没带法器,所以为了防止他下一秒的突然躁动,我怂了。
两眼安静相对良久。
“你走吧,保持联系,说好了就别改变。”我瘫坐在岸边。
“来日江湖,再重逢。”少年清脆之音又响起来了。
船夫拿一两银子满不甘心的摇起船,他背过去了,板正的身体,应该目视前方,发尾一甩,大大的宣誓,坚定有力。
他名叫秋风,秋多愁活如风。”
秋风是以尹清皓为原型,在我的添油加醋下更丰富了些。尹清皓大多数情况下是稳重的,他优秀的耀眼,像我弟弟说的:从小说中走出来的优秀。他唯一“出格”的事应该就是那次宿舍楼下的卖唱,恢复平静后他变成万众瞩目下的期望。老师期望他为学校争光,父母期望他成龙成材,同学期望他能带动大家进步,同桌期望他借作业来抄抄,连好兄弟都对他怀抱各式的期待,打篮球赛的三分,女孩子送的零食之类的。
“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我曾这样问过他,因为他似一件精美的青花瓷,但是被人一手塑造好的,不是浑然天成的那种。
“能该吃吃该喝喝,不识愁滋味……哎,就每天开心的人。”
他想成为赖秋风,只是不说破。
赖秋风还没有来得从纸上越出,尹清皓被带向了更大的舞台。他问我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的,我坚定的点点头,那时我相信他什么都抗得住拿得下。现在我错了,都是血肉都为人,不能一瞬之间成为神明,成不了神只能硬抗做人。
舞台上发光发亮的他没有活人的生气了。
眼看他步步升高,长阶筑下,赖秋风也被藏起来。就像我从没有正式站在尹清皓身边,永远不承认女朋友的身份,只有心里默契的认定。在学校里我弟问我为什么不大胆公开,我说他那么多期望和喜爱,没本事帮他撑起。“而且,每个女孩的青春都很宝贵。如果是我,无论是我学生时代还是未来生活,我心上人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我宁愿他不要告诉我。少女时期的美好大部分是幻想给的。人人皆自私,是大众的比得不到好受。”,所以那天晚上欢喜雀跃的女孩们都不知道那句晚安送给谁,她们能开心的过一晚也能记住那天。
“说到底,你就是怕,自卑成性。”,我弟无奈的一语戳穿,影响我好几年。
猛得嘴里突然被灌进酒一样的东西,反应过来刚才意识一直在外漂流,面前多了个吧台,身旁依旧人烟繁华,我们像是独立出来的。
“馆长,我今天遇见……”
“嘘。”,馆长变回白色衬衫紧身黑马甲的油腻大叔,“我懂,我明白。”
“不…不需要做记录吗?”
“小姑娘不要有那么多形式主义了啦,反正我们能记下。昨天我们发现你的胞弟林洲,他通过书信可以和这个时空的你传话,所以你被压的时候听见他说话。呃……其实最重要是你待那个地方我们摆不进去。”,说罢馆长还挑挑眉毛,把我喝过的酒杯收进盒子里,“找酒是支线,不打紧,你先把你的主线任务乱清。前期咱家没有什么帮助能提供给你,毕竟要先输入才能输出嘛,所以可能等个半把月,你可以在我们这里获得点什么消息啊装备啊之类的。祝你好运!走了!”
馆长来如风去如气,风还能留下痕迹,气就是摸不着抓不住,我永远记不起来他是怎么走的。不过重点是他说的话,先管当下。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尹……赖秋风在我眼前挥挥手,想把我拽回神。
“啊…没,没事……多谢。”,自打微博炸掉后便没有再正式见过尹清皓,现在赖秋风像是从他身体里分离的一个魂魄化作成了真人站在我面前,除了不知所措和莫名的愧疚外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身上带着伤,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医馆?”,赖秋风小心的询问着,眼神飘过我身后的两个小男孩,又补充道:“如果不愿不强求。”,说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我,向我点点头。
一起!当然一起!我还不想这么快领盒饭,好不容易又遇上心肠好的人,如同溺水遇稻草。避开那些令人分心的情绪,也许还能重新打开新的故事。感谢宋梨本身存留的直爽,不然我下不了决心。
“好,我跟你们一起。麻烦了。”
赖秋风还怔了一下,又笑道:“还怕姑娘存戒心。”,说完把手伸向我,我大惊以为他要取我的面具,连连后退几步。到底还是怕,更何况如今这幅模样。
“手——”,他故意拖长音,还带着无奈的笑,“大过节的,救了人哪还能再做不得当的事。”
恍惚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如同在梦里梦过,我小心把手搭过去,别眼见到他依旧死死攥住的左手,“很疼吧。”,心一紧不自觉的说出来,因为多年的喜欢清不掉的,换个世界我还是倾心。
“昂?”
“没有。”
他拉住我向前走,拨开人群挥去散下的烟尘,却留繁华在我两肩,留个背影也安心。突然身影重叠,初中六十周年校庆那天尹清皓骗我南教学楼下的书摊有七八十年代的小人书,要和我一起去买。又说人太多去慢点怕被抢走了,在他的“哄骗”下我拉住向我伸来的手,去了南教学楼发现没有,他又说记错在北院,便拉着我去了北院。其实一场下来,我稀里糊涂和他一起逛完学校过完校庆。不仅明了心意,也暗自得意人多难记事,没人在意到我的存在。
我透着面具见烟火升天在眼中化开,一时出神了片刻,缓过来发现我们停了脚步,我转头看赖秋风,他收回目光望向烟火。
“我们走吧。”
“好的。”
我希望这次的我们不会是烟花,灿烂后消逝,平淡如水都可以,拜托了,像以前一样面着他的背影祈祷。
至医馆,见郎中正打算关门出去过节,赖秋风赶忙喊住:“亮亮!”,那郎中转过身来看到赖秋风,一下子笑的好开心,身后的俩小男孩也是欢喜的招手。
“死鬼,怎么跑回来了,我还想去看你们的表演呢。”,郎中小跳着下来站到赖秋风旁,拽拽手臂翘翘食指,语气里满是娇气。我定睛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身材瘦小但精神尚佳。顿时我就迷乱了,切切实实理解“醉了”的感受。
郎中大爷看见赖秋风拉着的我,先是狠狠的一个大白眼再来全身性的人眼扫描。“这谁呀?”
“这姑娘受伤了,你帮她看看。”
“什么!”,赖秋风话才说完,郎中大爷激动的叫起来,“我才……”
“快点。”,赖秋风语气加重了些,郎中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带我们进了医馆。
“不疼。”
在踏进医馆的前一刻,赖秋风轻轻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但他又像在低头看门槛,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回答归到我先前问的“很疼吧”上。
郎中大爷让我坐下来把衣服掀开,我一下愣住,他却丑我一眼:“不掀开我怎么看啊!都为女子,你怕什么?”
女子?!我赶忙扒开帘子眼神求助赖秋风,见赖秋风在自己配着药,看我一眼只是笑笑。我缓缓气又转回去,忍住不看亮亮的大爷脸,慢慢把囚服掀开。半刻钟左右,他便说可以了。可我中途除感觉到一些清凉就什么都没有了,亮亮不回答自顾自收起药品工具,故意大动静的砸了瓶药在我面前,“每天涂两次。”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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