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皇后闻氏嗔怪般拍了一下华裳公主的手背,“你若是有此打算,可叫母后如何是好?母后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么?你这孩子,也忒狠心。”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嫁给江陵王,我的郎君必须是顶天盖地的大英雄!我不要嫁给一个草包!”
“唉,母后又何尝想让你嫁去北凌?可你与钧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钧之是静月大长公主的儿子,如今又是虎啸军首领,一呼百应,功高震主。你喜欢谁都可以,偏偏是他,你父皇断然不会同意的。这些年,他将钧之调往北凌附属国作摄政王,你还未看清么?”
她又如何不心疼,雪儿和钧之都是她看着一起长大的,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她从前还唤钧之“阿霆”,只是如今他已弱冠,有了字,自然要唤他的字“钧之”。
华裳公主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袖中寒光悄然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轻轻划过,立马带出一丝血痕。
“雪儿!你做什么?!”皇后闻氏吓得惊容失色,上前就要夺赫连雪儿手中的匕首,却被她一个闪身躲避了过去。
”母后,我知道,我知道父皇一直想拆散我和阿霆。他的帝位固然重要,可我的幸福就不重要了么?”
“好好好!雪儿,你先放下匕首,有话好好说!母后答应你,答应你想办法便是!你不要做傻事!”皇后闻氏见赫连雪儿的眼神有些松动,立刻上前,一把夺过了那把匕首,“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掏出袖中锦帕去擦她脖子上的血迹,边擦边哽咽着道:“你这孩子,为何要做傻事?母后答应你便是,母后想想办法,让你同钧之在一起。”
“……呜呜呜,母后,我真的,真的好喜欢阿霆。”赫连雪儿将整个身子靠进了皇后闻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近来,阿霆都不回她的信件了。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快要失去阿霆,她不能,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厢,北凌皇宫天牢。
凌彻与凌薇正相对盘膝而坐,中间隔着那张破败的矮几,矮几上依然摆放着一壶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音离则直挺挺地立在角落里,右手悄然按上了腰间佩剑,眼睛则时刻盯着凌彻的动静。
“你还能来此见我,倒是有些意外。”凌彻拨开身旁脏兮兮的稻草,见凌薇身边空无一物,便将手中的稻草一股脑递给了她,“冷么?将这些铺在身下,可能会好一些。”
凌薇一时发怔,尚未反应过来,又听凌彻状似自言自语地道:“这稻草有些脏了,我给你擦一下。”说着便要收回手,凌薇回神,立马从他手中抢过了那堆看起来脏兮兮的稻草,丝毫不嫌弃地垫在屁股底下,道:“尚可。”
走道里的火把影子,映射在凌彻身后的墙壁上,跳动闪烁。
借着昏暗的灯光,凌薇看向凌彻,他今日瞧起来倒是精神奕奕。
虽然依旧蓬头垢面、苍髯如戟,不过双目似已恢复了清明,不像之前那般双眼赤红,青筋暴起,一副想要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歇斯底里。
“想给你倒杯茶,不过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壶酒。”凌彻拿起手边的青瓷酒壶,自嘲地笑了笑。
“无妨。太子哥……太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凌薇不喜欢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还在生我气?连太子哥哥都不愿叫了。”凌彻叹了一声,面带歉意,“上回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听说,你代我去纪先生府邸吊唁了。”
凌薇皱了皱眉,这个慕容霆,近来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干脆别叫霆王,叫闲王算了。
“不是为了你。纪先生乃一代圣贤之师,理当去吊唁的。更何况,我并未入得灵堂,就被纪先生的两位儿子赶出来了。”凌薇并不想凌彻因此觉得有欠于她。
凌彻默了默,复又开口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
“我自作自受,并无委屈。”
“……我后来仔细想过,音离说的没有错。当年亡国之战,城内只剩一万精兵,就算不降,也抵挡不了八万虎啸军和十万西昌帝亲兵。我身为北凌国太子,却只想着降敌乃奇耻大辱,未曾为当日皇城之内十万百姓着想过,实在愧对这太子之位。”凌彻死死咬住下唇,双手已紧握成拳头。
凌薇闻言,第一反应竟是转头看向左侧角落里的音离,那次他慢她几步出得天牢,竟是同凌彻说了这些么?
“太子哥哥。”凌薇转回头,看着凌彻的眼睛,“你若是想听些安慰之言,诸如‘你已尽力了’此类,我不会说的。你是东宫太子,自幼承习帝王之道,与普通皇子不同。守护万民,本就是你的职责。事实便是——你同父皇未守住之前的九州三十六城,亦输了这最后一战,丢了江陵皇城。我既降了,便已做好被万民唾弃的打算。你既输了,那你确实愧对这太子之位。”
凌彻脸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他极其痛苦地咬住手腕,不想让自己发出声响,只是喉头仍发出低低的抽泣之声。
心口,仿佛被撕裂开来,痛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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