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悔。”
李浩学再问,“你当年可觉得自己有错?”
“无错。”她再次摇头。
“那便是了。你向来通透,既然觉得不悔无错,何需这般不愿放过自己?你当年曾说过,民为贵、君为轻,而你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人世百态、各不相同。他们过着他们的生活,自然没法体会到你的痛楚,而你也无法对他人的七情六欲感同身受。你且做你认为对的事,百年之后,不过一具白骨,千年骂名又如何?”李浩学知凌薇这五年来一直有心结,只能以这种方式劝导。
凌薇略微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了点头道:“还是夫子活得更通透。听夫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惯会阿谀奉承。”李浩学轻骂了一句,眼中已有笑意,嘴里却嫌弃般数落道:“你啊,就该朝音离看齐,瞧瞧人家的坐姿仪态。”说着将目光投向另一边正襟危坐的音离,不住地点了点头。
凌薇满脸黑线,顿时有种班主任批评学渣和夸奖学霸之感,这古代和现代的老师怎么都是一脉相承的?
李浩学见凌薇半天不说话,料他应是听腻了这些训诫之语,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向音离道:“音离,他近来这不眠之症如何?”
若是直接问凌微这小子,定是敷衍搪塞不肯说实话,还是问音离来得实在。
“回夫子,一如既往。殿下怕暗,纯阳殿内须彻夜灯火通明才能入睡。”音离拱手,恭恭敬敬地回道。
凌薇暗暗横了音离一眼,这小子,怎得如此老老实实?
“少在老夫面前挤眉弄眼!”李浩学立马瞪向凌薇,呵斥道:“这还不是为你好?你还敢怪音离?!”
“是是是,您老人家别生气。”
她这不眠之症由来已久,自五年前亲眼目睹正阳宫外那一具具七窍流血的尸体;目睹落在她们身上的雪花融化,浸染成一片血河;目睹那刺痛而可怖的惨景之后,她便夜不能寐,噩梦缠身,一连五年,如坠地狱。
这是她的心病,是她的心结,无法解开。
虽明白李浩学是关心她,但她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心病无药可医。
“罢了,说正事。我前两日听纪老的长子提起,城北郊外有一片地,种植了大片唤作‘白鹤芋’的花,乃幽绿叶片,白色佛焰苞。将此花置于房内,有安神功效,想来应是对你有所帮助。好了——这云雾茶喝了,老夫也不留你,你二人这就去吧。一月出宫两次,莫在我这老头子处浪费时间。”
纪墉的长子?
凌薇有些讶异,“纪老不是因为我的事,和您不相往来了吗?”
见李浩学陷入沉默,凌薇忽然明白过来,起身走到李浩学面前,撩开衣摆、跪于地上,郑重地磕下了头,“夫子一世清名,一身傲骨……都是因为阿薇,辱了清名,亦折了傲骨,是我的错。”
“起来。”李浩学一脸肃穆,见凌薇不肯起来,便伸手去拉她,“人生大起大落,浮浮沉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为蝇营狗苟折腰,方为傲骨。老夫教你的学识,都忘到哪里去了?”说到最后已是加重了语气。
“可纪老……”凌薇被拉起了身子,但眉间仍带着歉意。
“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如何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且纪老近日风疾发作,老夫本就是去探望一二,顺带提了嘴‘白鹤芋’,你如此大惊小怪作甚?”
“风疾?”
“唉,岁月催人老,未来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纪老这风疾可大可小,说不准哪天就……”接下来的话,李浩学没有说完,但已不言而喻。
未料,他一语成谶,纪墉确实没挺过这个夏天,不过已是后话了。
拜别了李浩学,凌薇和音离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城北郊外寻白鹤芋,不过两人依然戴上了人皮面具,方便行动。
这白鹤芋极好辨认,依据李浩学口中所述,他们很快就在城北郊外找到了白鹤芋的踪迹。触目皆是硕大的绿色叶片和葶立的白色佛焰苞,迎着远处的山风轻轻摇曳,香气扑鼻。
“也不知纪老的儿子是不是诓李老头,先采两株回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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