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作伤怀,江潮生呻吟的声音提醒了她,舒念对连伟说:“你将东西稍微收拾一下,等赖叔回来,咱们就走,此地不宜久待。”
连伟有些疑惑,但他习惯听命行事,尤其舒念与江潮生的关系他是知晓的,知道她不会害自家长主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舒念看出他的不解,知他向来听命于江潮生和袁少文,未必觉得自己的话信得过,便解释道:“这里无人照料,一应生活物品也缺,实在不是养伤的好地方,再加上,万一有人想要做点什么,你家司令当年虽然朋友不多,但眼红看不过他的人却不少,这个地方实在是靶子,不能留下。”
连伟忙点头:“我这就动手。”
多久,老赖回来,拎着大大小小好几包药,舒念上前接过药,吩咐道:“赖叔,你上楼去,帮连伟把人抬下来,咱们去平霞路。”
老赖露出不解之色,但他向来不多话,沉默着点点头道:“好的,小姐先上车等着。”
就这样,他们连夜回到了舒念在平霞路的家中。
虽然这里也有两个月没有住人,但舒念知道家中物资还算充裕,先让老赖生起火,将卧室弄暖和一些,又让连伟去洗刷整理下自己,他身上也有伤,只不过对比江潮生来说,轻了很多,唐立群治疗完江潮生临走之前顺手也帮他包扎了一遍。
舒念决定亲自回一趟家,得编个理由。
家里的人手刚好够用,她得斟酌一番,才决定,还是将静水送过来,厨房的事让母亲身边的庆嫂来接管。
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下自己需要用的东西,并且去跟俞凝素打了招呼,说是静水老家有事,需要她回去些日子,俞凝素对于静水的情况,知道得并不多,只是知晓她老家还有几个亲人,听舒念这么一说,也没有多说什么。
私下跟静水交代叮嘱后,舒念便让老赖送她过去,又派人给唐立群送了信,告知江潮生现在在平霞路,不在半山别墅。
对俞凝素只说是苏灵韵那边需要帮忙,她得继续跟着跑。
俞凝素知道她们之前筹备的慈善计划,所以,尽管不放心,但也没有生硬阻拦,只是一遍又一遍叮嘱她要小心,要是形势不好,就不要出门。
舒念倒也没说谎,学校的义举已经开始起了作用,战乱纷飞,不少人背井离乡,逃到青城,想要讨口饭吃,史密斯校长和钟老师忙前忙后,每日免费放饭菜,救济那些饥寒交迫的难民。
有苏灵韵动员了一些大学生帮忙,人手倒是勉强够用,只是学生难免年轻浮躁,仅有苏灵韵和几个老师周旋维持,不免生出差错,所以舒念每日够过去盯着,无事时就帮忙派粥,有新的捐赠就帮忙理清,出现沟通问题就及时解决,一天下来,往往到太阳下山,依旧忙得团团转。
这番情形下,她也只在晚上回家之前,抽空去平霞路看一眼江潮生。
静水将江潮生照顾得很好,又有连伟守着,她没有不放心的,只是前三天,江潮生一直断断续续发高烧,人也昏迷不醒,舒念每每问及,都是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心中不免着急,又派老赖将唐立群接过来两次,仔细诊断过后,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才算安心。
直到第四天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进门,连伟就高兴地奔下楼,不待到她身边,喊着说:“醒了,醒了,司令醒了。”
舒念愣在当场,少卿才回神,抬腿便往楼上去,转弯处,一不留神,踢到台阶,险些摔倒,幸而连伟从旁扶住她的胳膊才站稳。
推门而人,静水正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药水,见她进来,立刻起身,与连伟对视一眼,二人都有默契地悄声退出去,静水反手将门悄悄关上。
舒念一直站在门口处,没有上前,江潮生已经看到了她,眼神雾沉沉只盯着她,脸色虽仍旧惨白毫无血色,身形瘦得厉害,眼窝也身陷下去,嘴唇干燥地起皮,像是换了个人,只是精神头看着尚可。
他眨也不眨的眼睛里掺着一丝笑意,望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彻夜难忘的人儿,酸楚,庆幸,无奈,喜悦,这些纷杂的念头通通涌上心头,半晌,才沙着声音道了一句:“你来了。”
舒念眼眶一热,迅速低下头去,险些掉下滚滚热泪。
纵使唐立群再三保证,江潮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失血太多,加之路途奔波太过疲惫,所以没能恢复那么快,但每日望着他沉寂的睡颜,舒念心中难免急躁担忧,怕自己的情绪外露,让本就不相信唐立群医术的连伟着急,才一再忍着,摆出一副无甚大事的面孔,如今见他终于清醒,方觉忧虑已深,重担卸去后的轻省。
“过来一下,我想好好看看你。”江潮生艰难抬起手,向着她的方向伸了一下。
下一刻,舒念上前两步,至床前,制止道:“你别乱动,小唐说了,你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也不轻,需要好生将养,马虎不得。”
江潮生似是不解,在脑海里搜索片刻,才想起她口中的‘小唐’是谁,心中微微不悦,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问了一句:“救我的人是唐立群?”
舒念原本就是脱口而出的话,并未深究,此时听江潮生这样问起,才记起之前他对唐立群的恶劣态度,心中不免觉得头疼,还得费唇舌解释。
“城中不少逃难之人,其中有一些得了霍乱,现下医院人满为患,你又不是普通身份,保险起见,我便找了他来医你,他的医术承自其父,并不唬人。”舒念解释道。
江潮生听了面无表情,只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舒念拿不准他的心思,又怕他无端生气扯累身体,便想着再说些话找补,江潮生却像是得知她的念头,才只说了两句,他便打断道:“我懂得轻重缓急,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唐立群于我,是有恩之人,你不必多说。”
舒念这才讷讷不言,坐在床头,没了话说,反而更觉尴尬。
一抬头,就撞进江潮生汪洋大海的眼眸里,她心头一滞,撇开了脸,不看他。
“瘦了好些,脸色也不好,精神头还算可以。”江潮生轻声说着。
舒念为掩尴尬,端起刚才静水放下的药碗,侧转了身子,面对江潮生,轻声说着:“把药喝了吧。”
江潮生眼眸未移开,依旧盯着她,眼看舒念的勺子已经递到唇边,他忽地说:“太苦了,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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