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西区距滇边不过十来公里,我们沿蓉丽高速往西行驶了十分钟便进入云南境内。这一段公路与金沙江为伴,倒让旅途显得不那么寂寞。
金沙江自明代徐霞客起被确定为长江上游,发源于唐古拉山脉的冰川之上,流经宜宾境内纳入岷江之后才被称作长江。千字文中有一句“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这丽水便是金沙江古时的称谓,后被唤为金沙江也正是因为水中含有金沙的缘故。据说,时至今日,仍有些不法之徒在金沙江沿岸偷偷采沙。
不过,眼下的金沙江并非往日赤黄的浑浊景象,我们在公路上望见的却是一江沁人心脾的碧水。与汽车背道而驰,湍急的江水在峡谷中欢快地向东涌去,若是不小心遇到一两块散落在河床里的岩石,便会在绿色的水面上舞动出白色的水花,正好应了“山浮寒碧水浮花”的意境。
此时,蓉丽高速尚未完全通车,我们在华坪境内只好转入狭窄的省道继续前进。云南高原上的省道绝非坦途,自然全是险峻艰难的山路,这段不到九十公里的路程,硬生生耽搁了一家人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条省道始于华坪,终于永胜,是连接两县的唯一一条公路,当然少不了往来运输的大型货车。仅有双向两个车道的狭窄公路在山林间迂回蜿蜒,一侧是山壁,一侧便是悬崖,让过路的司机无不心惊胆战。无论上坡路段还是下坡路段,在这里全部弯道极多,这让超车变得十分具有挑战。若没有眼疾手快的功夫和丰富的驾驶经验,恐怕就只能老实地跟在货车身后缓慢蠕动了。
华坪盛产芒果,公路两旁的山坡上种满了芒果树。目前正是芒果挂果成熟的季节,勤恳的果农早早为树枝上的果子套好了袋子,以防止禽鸟蚊虫的侵扰。漫山的果树挂起密密麻麻的银色果袋,乍一看像是开满了遍野的银色花朵,蔚为壮观。这时我才猛然记起前日傍晚在高速公路旁看见的银花小树,想必也是挂了果袋的芒果树,只不过因为天色昏暗的缘故让我给看错了。
山路旁的平地上搭设有几朵遮阳的帐子,帐下是当地果农摆了摊在售卖芒果。摊前大都摆着一块手写的木牌,内容多半是“新鲜芒果,自产自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之类,引得不少过路人停车采买。我们路过看着很是新鲜,便也把车停在不碍事的地方,购了几斤留在路上吃。
不得不说,平日超市里买到的芒果与这园里刚摘下的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当地的凯特芒果香四溢,口感清新,甜而不腻,刚好成为一家人在漫漫山路里的果腹佳品。
人们沿着这条珍贵的省道繁衍生息,早已将荒蛮的大山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信,你看那山腰上三五成群的瓦屋,它们脚下枕着一大片绿色的梯田。只有那难以开垦的断崖和山顶上,才能瞧见参天古木的身影,那里还保留着为数不多的几片树林。阳光往林间照来,被繁茂的枝叶筛得只剩下一条条白色光束。光束里发亮的光点,让人分不清是树林里飘荡的昆虫还是山顶跌落的尘埃。
省道的后半段,我们看到了山谷对面正在修建的蓉丽高速的身影。陡峭的山崖上,一座座魁梧的桥墩拔地而起,一架架雄壮的工程机械忙碌不停。眼前繁忙的景象,使我对路桥工程人员满怀崇敬,正是这些不辞劳苦的建设者不断缩短了大山与大山之间的距离。
汽车抵达永胜县郊时,油表已经亮起了红灯。谁也没有预料到,近三个小时的路程里,我们竟没有遇见一座加油站。眼下无非两种选择,一是转向永胜县城找寻加油站解决燃眉之急;二是听天由命,沿着既定路线在此驶入大永高速。我选择了后者,希望能在高速公路上就近找到服务区补给。
天无绝人之路,驶入大永高速的十分钟后,我们便幸运地遇到了一座服务区。看得出,这服务区是刚刚修建,一应设施崭新到一尘不染,就连餐厅、超市与卫生间都还未投入使用。好在加油站已经率先开张,汽车得以在此补充燃料,一家人不至于落得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永高速全长只有七十公里,补给完毕的我们只用了四十分钟便来到尽头。这条公路的终点是大理,也是我们云南之旅的第一站,更是不知多少游客梦中的朝圣之地。
抵达大理时正值午后,一家人沿着洱海边的公路径直赶去提前预定好的民宿。民宿隐藏在洱海东岸的一片别墅区,小区里一栋栋别致的小洋楼傍山而建,看得出价格不菲。站在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居高临下的望见洱海和苍山。看来,此处算是大理景致最好的地段了。
在这个人言可畏的时代,口碑的好坏足以决定一家酒店的生死,住宿行业的服务水准也因此提高了许多。我们下榻的民宿深谙这个道理,从汽车抵达停车场开始,便为我们提供了周到热情的服务。
这家民宿由一栋别墅改造而成,一楼用作茶室和餐厅,二楼以上是一间间带有阳台的客房,地下室则被布置为一间别具风格的小酒吧。进入客房,首先需要经过青砖铺就的台阶,台阶上是一片开阔的露台。露台上用白色卵石铺出一道道图案,卵石之上是一些陶制的花盆,盆里生长着茂密的多肉植物,软绵绵、肥嘟嘟的,甚是招人喜爱。
我们的房间位于顶楼,沿着露台身后餐厅里的楼梯方能抵达。推开房门,第一眼望见的便是阳台外的洱海,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卧房帷帐下的一张实木大床正对着阳台,连接阳台的是一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这个房间的视野优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阳台左侧摆放有一个洁白的浴缸,躺在其中沐浴也能面朝大海,如何不令人动容。若是喜欢饮茶,便可以坐在浴缸旁边的藤椅上,望着美妙的苍山洱海,想必也能多喝上几杯。
站在阳台上环顾,这里的别墅多半被改造成了民宿酒店,门楼上各自悬挂着形式各样的店招。有些民宿在院内种满了奇花异草,有些则在露台上修建了精致的泳池,秋千、吊篮、阳伞成了家家户户的标配,人们为了招揽生意各显神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来在这样一座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大家都很懂得生财之道。
走回屋内,我带着玉米趴在床边的地毯上,双手托起下巴,凝神端详起眼前的景色。蓝天与白云之下,是那久负盛名的苍山洱海,醉人的景色惹得白菜拿起手机止不住地拍照。沙发、茶几、藤椅、床榻、地摊、栏杆,房间里的一切都成了摄影道具,在她的镜头里留下身影。皇天不负有心人,白菜的努力没有白费,据她说,这次的摄影成果在社交网络上引发了不小的反响。
傍晚时分,太阳映红了洱海对岸的天空。夕阳下的苍山,也由于背光的缘故变得暗淡下来。洱海水面上的波光不再刺眼,开始变得红灿灿的,把湖中的白色邮轮衬得更白了。游轮慢悠悠地向前荡着,划出阵阵涟漪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也弄花了原本倒映在水中的那幅苍山落日图。
眼前景色虽美,却对腹中饥肠无可奈何,一家人随后驱车前往几公里之外的大理市区就餐。住宿在此,唯一的不便就是附近没有用餐之所。
进城的公路沿着湖边绕行,我们由洱海东岸经南岸来到西岸。一路驶来,车窗右侧的洱海像是一位姿态万千的仙子,随着观看角度的转变装扮出不同的模样。
我们起初在东岸望去,夕阳里的洱海静卧在苍山之下,如同壮硕男子怀中娇滴滴的小娘子,欲说还休,惹人怜爱。洱海自南向北呈耳朵的形状,因此在南岸时,能看见它纵深最长的水面,水天相接的场面用一望无际来形容毫不为过。待到行至东岸,这里地势低洼,顺着阳光望去,湖水仿佛悬在天上,对岸的房屋也好似空中楼阁一般。
大理城区最繁华的地方就位于洱海东南岸,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除了街道两侧多了许多怒放的奇花外,与其他热闹的都市没什么不同。我们在街道上随缘而行,汽车辗转来到洱河畔的一家白族餐厅。餐厅高门阔院,虽算不得环境优雅,却十分方便停车,我们便决定在此解决晚餐。
云南菜比起川菜清淡许多,由于常用香茅、芫西等亚热带香料,在口味上有些接近南洋菜系。最令人难忘的,还属每张餐桌上都会出现的那一碟蘸水。无论是凉菜、炒菜、火锅还是烧烤,都要在蘸水里蘸上一蘸,才能成为当地人热衷的口味。即便是我们这样的外来客,也乐于入乡随俗,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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