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去赴宴前嘱咐的,这处压根不会有合适言暮的衣裳,让她穿其他男子的,他也不乐意,便让她在自己的衣裳中挑一件先换上。
看着那小人儿伸着白皙的脖颈,睁着一双如琉璃般的眸子凝视自己,黑衣衬托出了她的明净秀美,那双英气的眉毛怕是也就这几年能帮她瞒住女子的身份了。
再长大些,就盖不住了!
“世子,你手臂如何了?”她轻声问道,目光中带着关切。
“无事。”应氏子弟,没有一个是娇生惯养的。
应日尧越过她,正准备处理些军中事务再歇息,蓦地,小姑娘期期艾艾地站起了身,手中不知揣着什么东西,只见她抿着嘴,似乎在鼓起勇气那般。
他被她的架势吸引,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开口。
“世子,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言暮脸色庄重,看得应日尧也不由得严肃以待。
只见她张开手,将手中的玄黑之物递给了他。
今夜塞外无风,万里无云,帐外还稀稀疏疏地传来士兵在低唱,帐内却忽然间静谧无垠。…
虎符!
他自然知晓这是何物,但为何是庄暮,为何梅岐他……
言暮看得出对方眸子的思忖,他深邃黝黑的眸子如潭,深潭之中却倒映着“希冀天下太平”的热忱。
“我是在三年前拿到它的……”
娓娓道来,她将于梅岐牢中托付的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应日尧。
此刻的她,是真的不在乎应日尧是不是与灭门言氏的罪魁祸首有关。来到这里,她认识了一位炽烈肝胆的男子,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步都让她望尘莫及。
小毛孩,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虎符给你说的那个人!
梅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早就把这个约定牢牢地刻在心中,
油灯之下,应日尧挺拔修长的身姿被照亮,言暮看得出他眼中的真挚,她信他,他亦信她,一壶酒的时间,她便把那不长不短的事儿说完了。
“希冀天下太平之人。”他低沉的嗓音默默地念道。
原来,除了那一封封被牛皮纸包裹着的信之外,庄暮比他想象中行了更多的路,遇见更多的人,悟了更多的事。
他不会去问“为何是他”,因为庄暮的任何一个回答都只会让他情难自禁。
“你知道这虎符代表什么吗?”应日尧目光灼灼,燃烧着言暮那含着秋水的眸子。
言暮点了点头,坦诚地笑着,心胸中有着天地:“代表着大恒的将来。”
玄衣之下的小姑娘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让看着的人都要被吸进她那不带一丝杂质的心境中,她的一字一句在应日尧的脑海中回荡着,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那是不可避免的,是必须要有所牺牲的,大概,也不会是对方想看到的。
他默默地将内心的波涛汹浪平复下来,凝视着眼 前的小人儿,他只想将此刻无比相信着他的她,刻在心里。
因为,他开始害怕了,第一次害怕了:
“假如我说,我做不到天下太平呢?”
言暮没想到应日尧如此高傲之人,竟然会说出这般的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之前的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志得意满的,但转头一想,英王世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焦虑,重担之下心生自我怀疑,人之常情。
是她一股脑地自说自话了,但是扪心自问,这世间除了他,她大概也选不出其他人接下着虎符了。
她轻轻一笑,依旧真诚:“其实,我先前一直将虎符藏在师父的府邸处,去年我请了个神医带着他想给月姨治病,临行前我就在想,藏在师父这儿或是藏在庄府,我都觉得不妥,不如趁着神医给月姨治病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虎符给英王,让英王来定夺该把它给谁,但是回到盛京,竟听到月姨已经去了消息……”
应日尧不知道,原来她竟然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总觉得冥冥中有一条线,将他与她相连。
“我觉得自己越来长大就越糊涂了,想趁着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做不到就做不到,那我也认了!”
她不想帮应氏,但此刻的大恒,除了应氏,还有谁能拯救呢?
就算是寒天腊月,撞上她的温柔一笑,也会变成暖春三月,就算是封闭已久的心,撞上庄暮这个人,也要被开封被牵引。
他,大概也要认了!
他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虎符,温柔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喉咙发涩,良久才说出了一句:“多谢!”
似是一个重担终于卸下,言暮彻底轻松了下来,弯起杏目泛出春光,女子独有的芳华娇俏,少侠独有的洒脱无畏,凝结成一个灿烂的笑。
她内心无比笃定,她的选择没有错,来到漠北遇上应日尧,是一大幸事 。
应日尧深邃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她,他的内心也无比笃定:她以后的人生,他都不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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