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好已经准备歇下来,所以浑身卸了劲儿,如今是懒得再走一步了。她一挥手命令道:
“带我们去吧!”
店伙计高兴地应了声“好嘞!”,赶紧走在前边领路。大堂中间一条黑檀色的木制楼梯旋转而上,樱子怕她摔倒,在后面仔细护着,其实这楼梯一点也不陡。
果然楼上的雅间客都满了,门大多都关着或是半虚掩着。她两被引到靠近栏杆的露台上,因为阳光炙热,才剩了这么两桌空位。
樱子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身边的凳子,温姝末才舒心的坐下了。
“选几样点心,再来一壶淡点的青茶。”
温姝好是相府嫡女,她从小到大的吃喝用度从来是短不了的。最新的茶最陈的酒,山珍海味奇珠异宝等,即使不能全部拥有,那也是尝试过见识过的。
因此她对外面的佳肴美酿并无太大兴趣,只是在此歇个腿打发时间罢了。
坐了一阵,身体放松下来。突然,楼下街市传来一阵喧嚣,人群渐渐朝着一处聚集。温姝好百无聊赖,也被吸引了视线,朝下望去。
原来是街边来了两搞杂耍的,一个女子拿着一把红缨枪舞得是虎虎生风,颇有些侠气。她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大点的男子,正在敲锣吸引看客。
“今日我们兄妹二人初到都城,请大家来捧个场!至于我们功夫好不好,大家买不买账的,等看了再说!”男子身材颀长壮硕,两道浓重的墨眉,脖子上的肌肉虬劲交错着,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旁边的女子发现周围已经不少了,便做了个漂亮的收尾动作,将红缨枪牢牢地接在手中,秀气的五官透着女子少见的英气。
“阿姮,来给大家看个绝活!”男子在原地扎了个马步,面对着妹妹站着。
那位唤做阿姮的姑娘冲着哥哥一点头,将手里的枪在空中划了个弧形,闪亮的枪头就直指着哥哥的喉结处。
众人一声惊呼,这甭管你有多结实,让这东西戳一下也能皮开肉绽呀!
他们这街上平日杂耍的也挺多,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展示的多是些抛物翻跟头的绝活,可没谁这么拼命过。
“来!”男子一声大喝,他自己用手抓着棍子,缓缓将锋利的枪头往自己脖子上送。直到尖头抵住了皮肉,还不停下,继续发力往前。
周围渐渐传来交头接耳声,楼上看热闹的温姝好也是心里跟着一紧,心跳也快了起来。
樱子甚至捂着眼睛不敢看:“哎呀,他不会死吧!”
刚说完,下面又是一阵惊呼,原来那个男子已经把那支红缨枪抵得微微弯曲了。
“这枪有问题吧?”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接二连三的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那姑娘原本担忧的神色听到闲言碎语后刹那间就变了,满脸透着气愤委屈。
过了挺久,男子才缓缓松开樱枪,扎着马步往后退。直到枪杆子又恢复了笔直,然后枪头从他陷进去的皮肉里缓缓出来,离开。
一系列动作完成,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站直身体后,再冲着众人抱拳作揖。
“感谢大家的捧场!”他仰起脖子,像周围展示自己的喉部。那儿只有一个深深的印记,并没有破损。他又找出一张黄皮纸来,对着妹妹一个示意。
阿姮立马知晓了意思,举起红缨枪向前突刺。只是轻轻一进而已,纸就破掉了,看来这并不是枪钝。阿姮憋着心里的气,转身又冲着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西瓜,利落的一棍子下去!瞬间瓜皮开裂,里面的汁水飞溅一地。
看客们这才信服了,纷纷掏钱出来,嘴里连连叫好称奇。
酒楼的包间里,有人听闻了动静跑出来看,一时间这个露台上就站了不少人。
温昭久今日与好友相约在这个酒楼里议事,其中大都是官宦之子,只他带了一个相府门客。礼部尚书之子吴阖易,原本与相府东阁是毫无交集的,只因着文采出众受到了太子赵伐的青睐,才被引荐给了温昭久结识。
难得的是吴阖易这个人虽然书读得多,却并没有那些酸腐之气,尚存着些赤子之心,性格十分的开朗随和。
他被外面的吵闹吸引,遂将门打开出去瞧个热闹。温昭久本来在低头跟府里的门客张循说话,吴阖易出去后没关紧门,一缕风从半开的空隙里肆无忌惮的钻进来,拂过颊边的几根碎发,让他产生些许痒意。
他一抬头,一瞻望间,便捕获住了温姝好的身影。可能是太熟悉了吧,外面纷杂坐立的一群人里,温昭久一眼就看见了她。
想到那个名字,他心里又不免浮上一丝心疼,我的阿末不知如今何在?
温姝好的视线一直投放在街市上,全然不知身后有人用那样难过的眼光看着她,其实,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已经消失了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