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虎子家脱身回到家,发现时间也不过十一点没到。看着奶奶已经在张罗中午饭,我坐在了厨房烧火灶台下,主动帮奶奶看火添柴,听着噼里啪啦干柴烈火的声音,自顾自在发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也不屑将刚才的事情讲给无关的其他人听。
我不喜欢自己变成曾经自己讨厌的样子,可在未来的残酷现实下,我们绝大多数人也会偶尔变成了当初自己嗤之以鼻的样子,这大概是成年人的心酸和逆鳞吧。
今天起了个大早,昨天也没睡好,渐渐地,我靠着墙,便在一旁打起了盹儿,借着灶火的温度,浑身觉得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奶奶从门外屋檐上取了腌好挂晒的火腿过来,火腿整体的皮色黄亮,火腿横切面通体暗红色,肉色红润,晾干的情况下只剩下一指膘,香气浓郁,肥膘却呈现出细腻的雪的颜色。
奶奶切好一小碟火腿切片,腌渍好的火腿肉是可以直接吃的,什么调味料都不需要添加蘸附,吃的就是火腿的一个本味鲜,可能大火蒸过的味道会更加好些,而且肉质紧实,咸香不柴。
奶奶把大部分的火腿放在一边,拿出一个小碗单独盛出了一些,看见我闭着眼睛养神打瞌睡,以为是没睡着,直接把碟子递到了我手边,用小碟子碰了碰我的手,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奶奶递过来的手,愣了一下,看着碟子里的火腿,然后托起了奶奶手中的小碗。
“筷子,奶奶,没有拿筷子。”我平淡地说着,因为平时母亲都要求吃东西一定要用筷子勺子的习惯,不能徒手抓着吃东西。
奶奶转身又抽了一双筷子放到我的小碟子上,悄声戏虐道:“就先给你吃这两三片的火腿,要什么筷子。我看平常没少见你用手抓东西吃。”
我伸出了个大拇指,大有觉悟地点点头。只有奶奶敢质疑母亲给我定的规矩,而且深得我心。
奶奶笑得一脸宠溺,深受在我额头上弹指碰了一下,“你个鬼精灵!”
我咧嘴笑了起来,马上把筷子放回到灶台上,用手直接抓了一小撮火腿片往嘴里塞。我早就看出来了,奶奶是站在我这边大本营的核心力量。
吃着美味,看着奶奶从厨房进进出出地来回折腾,先一下洗菜切菜的,后一下又要炒菜烧汤的,手里一直拿着洗菜篮子忙里忙外。我又想起了顾霖和她奶奶生活相依为命的状态,实在好奇想去亲眼看一看,便向奶奶先求个证。
“奶奶,你知道顾霖他们家吗?”
“顾霖,谁是顾霖?”奶奶拿着锅铲炒着菜,附和着我的提问。
“就是霖霖,跟我同个班的。家里好像就她奶奶和她一起生活的,住在村子东边。”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清楚些,奶奶估计分不清楚隔代小辈之间的名字。农村里,这是常事。大名叫的响亮,可平日里用得很少,农村的人总觉得孩子贱名好养活,总是起一些低俗粗鲁的小名叫着。
“他们家啊,我知道,就那老婆子和她孙女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的着哩!”奶奶总算想起来我说的是哪一家的人户。
“她爸爸妈妈呢,去大城市里打工了吗?”趁着奶奶想起来这档口,我忍不住多追问了一句。
“估计是吧!前几天那老婆子还和我们村子里这些老太太说起来,他儿子总是寄钱回来,但人总见不到。”奶奶一脸不情愿的说起来,说着话,叹着气。
“这样啊,我还好奇为什么每次学校家长会的时候,都没见到顾霖的位置上有坐过家长呢!后来同学们都说起来才知道她爸妈都不在身边。”我拨弄着几块木柴,让它们架空的堆起来燃烧,火势可以烧得更旺。
“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的。家里没个男人在,那些力气活都没人做,田里的稻谷玉米这些粮食也不敢种的多,只是够她们俩自己平时吃一点。大部分的私有田都给了别人家种了。虽然他儿子总是寄钱回来,估计也没几个钱,他们家连个像样点的家具都没有,靠着村子里左邻右舍互相帮衬着点,将就地过日子。加点柴,火烧大点,奶奶要蒸一下笋子和火腿了。”
“唉,好,我知道了。”我听着奶奶的吩咐,加了一大块柴火,怕一下子烧不起来,又添了一把稻杆进去,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没过多久,锅里的水就开始沸腾起来了。
“难怪顾霖在班里话不多,性子沉静不爱多事,只顾着自己读书学习了呗!”我不算很了解顾霖,只是平日里班上见面打个招呼的友谊,却也从奶奶的话中听出来她也是个坚韧不拔的孩子。
毕竟,没被生活的苦难压垮的孩子做起事情来最是坚定不移的;而能把苦难过成日子的人,也必是非凡的。无论什么时候,未来遇到什么困苦,我们也希望自己能把苦难安然过成日子度过去。
“霖霖啊,她也是个乖觉的孩子。从不给家里惹事,平时都自己做家务,烧饭做饭,洗衣服拖地,挺利索的。”奶奶夸起人来没完没了的,嘴角还游荡着欣赏的微笑。
这些我不是也会嘛!只不过你们不让我有机会做罢了。
“你要向她多学学,她奶奶腿脚不方便,走路也走不快,平时估计一些重活累活都是霖霖在做的,爸妈不在身边照顾,这孩子,实在是难为她了。”奶奶惋惜地说着话,手里开始新起一个炉灶煮米饭了。
“两个人生活的话,事情应该也不会多哪里去吧!”我不自觉地问奶奶。
“你可别这么说,她家那个老婆子当年嫁到我们村来的时候,可爱干净了,三天两头经过他们家门口,就能看见他们家院子里晒着许许多多的衣服床单什么的。每次看到她出门,都是穿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连鞋上都没沾上什么泥。那会子,我们私底下没少议论她穿的体面。”奶奶拿起筷子给火腿翻了个面,又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话中的肯定。
“奶奶,按现在的话来说,这叫洁癖。”
“那洁癖什么的,是不是会遗传的啊?”奶奶听到这新词儿,感觉很新鲜。
“应该是不会的吧!我还没听过习惯这种东西也是会遗传的。”我摇摇头,拿起火钳子把烧柴过后剩下的草木灰给扒拉出来,继续加柴。
“我看不一定,跟这样爱干净的人一起过日子,或多或少生活上都会被影响的。跟这样性子的人住一起,想想就累得慌。”奶奶摇摇头,感觉她就是跟顾霖奶奶生活过的样子。
“以后啊,能帮他们就帮一把,她们日子过得也真是不容易。”
奶奶虽然不喜欢过度爱干净的生活方式,却仍旧同情她们家的日子清苦。奶奶总是爱为别人考虑,与人为善。
“好的,我会的,奶奶家、你放心,再怎么说,顾霖也是我同学。”我答应了奶奶的话,心里愈发好奇父母不再身边的孩子日常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顾霖家看看。
“好了,再等一会,就可以吃饭了。把你抓柴火又抓火腿片的手洗洗干净,不然你妈又要说你了。”奶奶提醒着我及时清理掉“案发现场”,不要等到我妈那个提刑官来发现。
我冲奶奶吐了吐舌头,便跑出去洗手去了。
世上没有所谓真正的感同身受的,即便创造出极限相似地生活环境,每个人的心境也不可能是极限相似的情况,但是,与人为善,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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