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虎子一个人玩了许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亦乐乎,我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示意他可以停下来了。
他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干嘛,我转笔转的正起劲呢?”
“待会陪我去趟顾霖家看看。”我似笑非笑地装作漫不经心。
虎子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疑问:“去顾霖家干嘛?她家现在就她和她奶奶两个人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略带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我就好奇想去看看。”
只见他眼珠子转了两圈,打量着我,一种被人盘算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了。可是我没办法,不敢在独自一个人去其他没去过的地方,毕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两个人目光游离地僵持着,我退了一步开口:“你想我帮什么,你就说吧!”
我今可能把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表面上随口一说,希望虎子只是觉得我是随便客套一下。不成想虎子也顺着我给的台阶往上爬,难得给他开口提条件的机会。
“你周末作业做的怎么样,以你的性子,每次都上赶着做作业的态度,一定都已经做好了吧?”他在一边贱兮兮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找寻着谎言的迹象。
“我,还没——”
话还没说完,胡子边打断了我,“别跟我说你没做好,我还不知道你!”一句话噎得我不敢大声怼他,自己矮了大半截势,只能轻若蚊蝇地告诉他:“基本都已经做完了,还有一点点没完成。”没做完的也只不过是抄写练习,根本不用费脑子。
“行啊,你把做好的,给我看看,我就陪你去!”话没说完,已经伸出手来要我的作业,一副志得意满,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下子让我后悔刚才先开口让自己居于弱势。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婶子已经从屋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穿着一套玄色碎花的粗麻衣裤,双手套着袖套,腰上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抹布,典型的一副村里干活劳动妇女的样子。我刚刚被怼的噎了噎口水,看见婶子站在虎子身后,表情迅速恢复自如,故意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口气说道:“你确定现在我就回家去拿作业?”
“赶紧去赶紧去,什么时候拿来了,什么时候我在陪你去?”虎子理所当然地说着,还扮了个鬼脸,像极了一次稚嫩的威胁。
“还是算了吧,抄作业不太好!”眼睛瞥了一眼不远的婶子,浑身上下散发出闲人勿近的森冷气息,感觉下一秒就会迎来一场风暴。
处在风眼的虎子,还一脸悠哉悠哉的不自知,大言不惭地继续追问:“怎么就算了,刚才不还答应的好好的。”
我朝虎子使了个眼色,他没明白,只当是我一脸不情愿,开始吹起了口哨,哼起了调调。
我只觉得待会不要打脸来的太快,干笑了两声,琢磨着是不是先撤。
婶子已经走进了我俩身边,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抹布,看了一眼桌上缭乱被丢在一边的作业本,咳嗽了一声。
“李文彪,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婶子一字一句地说着,像在国旗下宣誓的态度。
虎子吓了一跳,脸一沉,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婶子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气势一下子被碾压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看着虎子一刹那的工夫从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雄孔雀蜕变成了一只脱了毛待宰的芦花鸡。
果然,万物相生相克,不是没有道理的。
“妈,我和杆子儿刚才在开玩笑呢。嘿嘿,嘿嘿……”虎子开始甩起过国来,真是没羞没臊的掉面子。
“开玩笑?我看你就是个玩笑,臭小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婶子憋了许久的怒气像是找到一刻发泄的缺口,想开闸泄洪的堤坝一样气势恢宏。说这话,已经扬起手打了下去,虎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着躲开了。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你别生气!作业,我自己做,我自己做!”不说则已,这一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婶子卸下袖套,撸起袖子,把额前的碎发捋过耳后,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说你,平日里就没有长半点心在读书上,现在倒好,自己不学好也就罢了,竟然还拖别人一道下你这贼窝。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就敢想着要求别人给你作业抄,以后呢,胆子大起来是不是父母老师都骗,你真是能耐了啊!”
“妈,我错了!”虎子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敢大声喘气。
“你妈我也不求你,成绩考的班上前几名,有多出色,但起码的尊重还要有的吧!连作业都不认真对待,那以后呢,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走正道,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来糊弄别人。现在不学好,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我们两个当你爸你妈的还不是都跟着遭殃,你简直就是个祸害。”
“妈,我错了!”
婶子扬起手一下一下地打在虎子的后背上,站在一旁看的我一抽一抽的,感觉自己也是有罪的。前一刻还暗自高兴,婶子来这么一遭,感觉我挺对不住虎子的,刚才就不应该多说话,或者直接告诉他“你妈在后面”,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他被他妈打骂个不停。婶子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直肠子,直爽泼辣。这回,虎子怕是要吃尽了苦头了。
我悄悄退出院门,再也不敢蜷着肠胃在他们娘两面前,坐立难安。靠在他家院门口旁边的围墙上听着里面动静。
“我看你是没救了,你这个态度,以后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现在读书辛苦点,也就苦这么一阵子,像你这样的,以后说不准要苦一辈子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妈,我错了!”
“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婶子坐在板凳上,翻起了刚刚做的作业习题,看着上面满是涂鸦式的解题步骤,还空着好多题,可是答题空白处已经被打满了草稿,眉间皱得愈发深了。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作业,连你妈我不识几个大字的人看到这作业我都嫌弃不想看,老师更不用说了。就你这水平,就算抄来了别人的作业,你觉得老师会信?你当别人跟你一样傻呢?还是觉得就你聪明?”
虎子一直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说多了说错了,会迎来婶子反扑似的撕咬。
听着婶子骂声持续了十多分钟才渐渐有消停的趋势,我一方面震惊婶子爆炸式的持续输出攻击能力,另一方面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来隐涩的感觉,为什么我妈从来没骂过我?两位母亲之间对待感情的方式完全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差别在哪里?感觉我妈和我之间,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泛泛情谊,远不如婶子和虎子这样的热烈浓厚。
我走到院门口准备回家吃饭,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坐下,现在我就眼珠子不转地盯着你写作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虎子不为所动,不敢辩驳。
“听到了没,坐下来写作业,没写完,今天午饭大家都别吃了,反正我也气饱了。”身子把手上的抹布放在一旁,撘起手支起下巴,在一边看着。
“哦,我,我知道了!”说着话,他便老老实实地坐下来,重新开始写起作业来,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眼神不经意地抬头触碰到了婶子凌厉的目光,一下子缩了回去,像只不敢越过铁轨的受伤小鹿。
我独自静悄悄地走了,心中难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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