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何子怀,夏灵安也有她的一番认识。
本身就是给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夏依依定的亲事。当然夏依依落水,和这个何子怀也是有莫大的干系。
本来在看账本的薛岑,其实一直在偷偷盯着,坐在自己对面,对镜自怜的夏灵安,从日头夕垂到华灯初上,夏灵安都没换过姿势,一直在那里发呆。
可是因为何家那个庶子?那个道貌岸然的何子怀?
南山学府的账目着实难缠,薛岑忍不住按了按眼眉。
“给本督斟茶!”
轻轻唤了一声,见夏灵安没有任何反应,薛岑又唤道。
“茶凉了,换杯新的来!”
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薛岑忍不住直皱眉。
不管怎样那何子怀也是她的未婚夫呀,可别是想不开,傻了吧?!
想到这里,薛岑轻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夏灵安,茶凉了,你再想什么?本督留你在身边就是发呆的?”
“呀,不好意思督公……”夏灵安慌了神。连忙道歉。“督公我……就是一时……”
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夏灵安眸子暗淡,脚步这样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西厂的人,皆是步履轻盈,身手矫健。这些天,还不见哪个下人走路这般急促。
“督公,何府管家来了。正在前厅,等着与您说话。”
薛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灵安看得清楚,薛岑的眉毛,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来的只是何府的管家?!”
“是的。”
薛文的话,说的很简单。
但是观摩薛岑的脸,夏灵安知道,接下来的这件事情,让他极为难!
整个大庆能被称作是何府的,只有礼部侍郎一家。他家的庶子何子怀,与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夏依依,是有过婚约的。
而且今日西厂的人,刚刚带走何子怀……现如今就惊动了管家。
要知道这可是在南山学府呀,距离京城可是不近的距离。想来何家能来人,也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夏灵安紧张地看着薛岑。
“让他等着!”薛岑说着话,放下了手中的账目。
一旁候着的夏灵安,赶紧上来帮着更衣。
薛岑的冷静,让夏灵安有些意外!
“何家……是礼部侍郎家?”夏灵安试探地问。
“……”
“何管家……是何子怀家的管家?”
薛岑透过镜子看了眼夏灵安,“对呀?!”
“我好像跟他家的庶子何子怀有婚约!”
可是不管在哪个年代,夏灵安都不想糊里糊涂的把自己交代下去!既然选择暂时待在这个世界,那就必须认真过好每一天!
“嗯。”薛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腰带。淡淡道:“本督听说过的!之前你很喜欢那个孩子,不是么?”
“是的,之前是喜欢的。可是之前喜欢他的是夏依依,而我现在是夏灵安!”
薛岑怔了一下,嗤笑道:“什么乱八七糟的!”
就在薛岑即将出门的那一刻,夏灵安紧张的拉住了薛岑的胳膊。“今日抓了何家庶子,何管家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不如今日,我与督公亲同去?”
薛岑眼中闪过一阵不可思议,门外的薛文也知趣的退到了后面。
“你肚子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薛岑拍落了挽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指。“往日里可没见你这般殷勤。”
是的,从认识薛岑到现在,夏灵安都宅在院子里吃吃喝喝。对于西厂的事情,夏灵安丝毫不插手。
“不管怎样我是夏家的女儿,即便换了身份,又有了您的庇护。可是婚约在那里,今日何子怀认出了我,改天还会有更多的让你认出了我。而且在您的帮助下,夏家基本可以脱罪,我今后还是要好好生活的。”
这话薛岑颇为震惊。“你这是何意?”
“我想……退婚!”宛若天边星子的双眸中,写满了坚定。
薛岑这下里倒是不急着往外走了,站着打量了眼前少女半刻。末了,转身回了房间,遣退了候在外面的所有下人。
屋子中只剩下两人。
“退婚你大可不必,这门婚事,可以说是顶好的了!”薛岑认真道:“你爹不过六品,能与三品人家结亲,已经算是高攀。而且现在夏家基本已经脱罪,你能嫁给何子怀,算是见了天大的便宜。何子怀喜欢有才艺的女子。据说你曾经为了他努力了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着实可惜了!”
夏灵安仔细的听着薛岑的意见,认真的点头。“督公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想侍奉您左右,并不想成亲。”
“你这女子,大好的婚姻不要,偏偏想着伺候我这个阉人作甚?”
夏灵安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说瞎话。“您救了夏家,我应该报答您的!”
薛岑见夏灵安这般果决,只能劝导。
“今日见你说《论语》,便觉得你留在本督这里有些屈才。况且西厂是没有女人的。
依你的本领,入朝为官方能大显身手。大庆国虽然国风开放,允许女子入朝做官。可是终归女子还是女子。你何时能做出头,本督不清楚。
你要知道,退了婚,今后想找到这般的婆家,那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的!”
半晌薛岑看着夏灵安一脸的倔强,深深叹了口气。
“夏灵安啊!有个性是好事,但是不能拿自己做玩笑。你要知道礼部侍郎夫人的夫人,可是当今万贵妃的嫡姐。那是一个娘肠子里面爬出来的。
这般关系不说,她们的爹是内阁的万大人啊!有了这层关系,就算是个庶子,早晚也能位居人上。他爹那三品的官职,说到底最后不还是得给他?”
“您说的这些我是知晓的,可是我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今日您见了的,这何子怀与我三观不合!我想退婚,能帮我的……只有您了!”夏灵安丝毫不肯退让。
薛岑继续宽慰:“你之前那么辛苦的练舞练琴,不就是为了取悦何子怀么?如今说退婚就退婚,之前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夏灵安撇撇嘴,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原装的夏依依了。舞蹈、琴艺……自己是啥也不会。
“督公您是知道我的,之前落水,学过的东西已经忘记了!”
“本督观摩你身子也好差不多了,以前的师父夏家也差人去请了,练上个把月,怎么也会小有所成。就算是个把月不行,你还有两年时间!
大庆国开国皇后说过的,官家女子二十岁之前不得出嫁!一来年幼生子对女子身子不好,二来是要娘家教会未出阁的女子如何持家。以免婚后再学,落了夫家颜面。”
夏灵安头一次见薛岑在婚事上,解释的这般详细。
她认识的西厂督公可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主。
不曾想,他竟然会为了这具身体,想的这么多。
想来是早就为曾经的夏依依,做好算计了!可她毕竟不是夏依依……
“不想练了,督公……那些取悦夫家的本事,学起来太累了。”夏灵安苦笑道:“您知道的,我懒。而且还怕疼!”
“大庆有女子不学的么?你一个女娃,不好好结婚生子,瞎胡闹什么?”
“不过是怕清官难断家务事,后院起火,烧到朝堂!”夏灵安淡淡回复。“开国皇后最后不也……”
薛岑俊朗的眉皱到一起。
“夏灵安,开国的皇后可不是你能编排的!那是咱们大庆国神一般的传奇女子,只能瞻仰!你这般性子,以后如何能在何侍郎家立足呢?”
“我知道督公为我好,可是我就是这般性子。您总舍不得把我扔进狼窝吧?”夏灵安讨好道:“之前定下这门婚事,即便是庶子,也是高攀。何况以我现在的资质,的确配不上何家!”
夏灵安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无法代替自己做出决定。只能为自己努力争取自由的权利。
“我可以为你在朝中谋个差事。”薛岑叹气道:“可是你要为自己婚姻大事考虑考虑吧。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呢?就算是你不嫁给何子怀,日后还是要另寻婆家的。退过婚的人是不好找婆家的!大庆的有脸面的家族都很注重名声的!”
薛岑说的这些,夏灵安是有衡量的。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二十一世纪。
即便是二十一世纪,两人在一起,也会因为前任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街坊邻居的唾沫也能淹死不少人!
更何况这是万恶的封建旧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若是退婚,日后想要再嫁,怕是真的太难了!
可是不退婚……夏灵安暗自摇了摇头。今日是见到何子怀了的,不仅仅是三观不合,与这种人在一起生活,夏灵安不敢想象日后的生活。
且不说这人的颜值本就很高,日后往上扑的莺莺燕燕更是不能少。
就单说之前夏依依落水,就是因为廖可儿十分喜欢何子怀,所以故意推夏依依下水。这才有了之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夏灵安。
夏灵安不是夏依依,不可以重蹈覆辙!
这样想了,夏灵安便开口与薛岑说:“能在朝中某得职位也是分外不易,我知督公辛苦。不过我观何家的态度,应该没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至少何子怀没有!”
薛岑暗暗垂下了双眸,片刻后,依旧如平时般冷静。“哦?怎么说!”
“督公你想,我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就算我母亲、祖母治家有方,也不至于一点儿消息都没传进何家的耳朵吧?况且夏家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人没在夏府,就没人问问?”
薛岑打量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夏灵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何家并不看好这门婚事。即便我再努力,也不是他家的心头好,至少嫁过去,何子怀是不会珍惜的!才艺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女子的附加品。
有它锦上添花,无它也可!我甚至现在都怀疑,何子怀当年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想让夏家知难而退!
督公您的消息广,可知……当年为什么就定下了婚约呢?可是有什么隐情?我听别人说,女子大都十七、十八订婚,官家女子二十未嫁也不出奇啊!怎么我们夏家就定的那般早?”
八岁就定亲了,然后为了取悦何子怀,还远赴苏杭学艺!
“学艺是好事,可大都是庶女为了取悦他人才……”夏灵安试探的看着薛岑的面色,见其开始深思,自己便闭了口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