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秸焦灼上火地一面安排丧事,一面等着宫的讯息,时间仿佛在刮骨剜肉一般,一点点侵蚀得她几欲成狂。
妄儿飞奔进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史秸就急道:“快说!”
妄儿抚着胸口,结结巴巴地道:“太……太子、薨了!”
史秸厉声斥道:“谁问你这个!九爷呢?”
妄儿苦着脸道,“少夫人,小的就一直守在宫门口,一般都不敢擅离,宫除了这个消息传出,旁的就一丁点都没有了。旁的地方小人还可以想办法搞来消息,可那是宫,委实没有办法,打听不出什么来!”
薄荷骂道:“谁要听你没用的啰嗦!你回来了,那宫门口呢,谁守着消息的?”
“毛大哥亲自守着呢。我见他来接替,这才敢回来!”妄儿丧着个脸,“爷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个人啊!”
史秸握着胸口,缓缓道:“宫不是还有我们熟人吗,冯公公……”
门房来回禀说冯大夫妻来了。
史秸急匆匆地迎出门,“冯大哥……”
不待他说完,冯大轻声道:“弟妹,我们来吊唁!也来知会你一声,老九无恙,没有生命危险!”
史秸抓住冯大嫂的袖子,“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知道?”
冯大道:“这个话还是我爹递出的口信,只说老九跟在皇上身边安全无虞,旁的细节一律不知。不过,我听小太监们说,宫御医全去了乾清宫,估摸着是哪个主位有事。”
冯大嫂拉着史秸的,柔声道:“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许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史秸勉强道,“借你吉言。”
太子薨逝,按理百官和诰命都要入宫守灵,却不知为何,直到晚上都没有设灵的消息传出。
史秸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下午一面忙着同和尚道士打交道,一面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种种杂事不一而足,晚上被郭氏叫去睡了半宿,还没缓过气来,宫终于传来了消息。太子李蕤赐谥号暴,设灵日,有品级的官员和诰命入宫守灵,不得有怠慢。
史秸品了一下太子谥号,心猜测李蕤恐怕是暴毙身亡死于非命,而丧钟敲响一日后才设灵,也足以印证这个猜测。
果然,伴随而来的就是太子参与巫蛊案畏罪自杀的小道消息传出。皇家粉饰太平,官方通报是太子身患重疾身故,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真正有点靠谱的还是那小道消息。
史秸和郭氏一起换上入宫才穿的缟素孝服,将家诸事全部交给史承默媳妇打理,这才匆匆忙忙地进了宫。
两婆媳捏着,心悬得高高,生怕入宫之后都见不着许坤的面。幸好两人才垮进宫门,远远地就瞧见瘦了一大圈的许坤领着一群护卫在执勤。他遥遥地冲婆媳两个点了个头,领着骠骑卫昂扬地走了。
史秸松了一口大气,眼泪刷地掉了下来。悬了两天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郭氏指都在发抖,又哭又笑,“我儿活着,我儿活着呢!”
史秸紧紧地搂着郭氏,“娘,我们该去灵堂了!”
“好!好!”
给皇家守灵可是苦差事,又跪又哭又苦情,当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恭敬的地方。
史秸婆媳本来在家就守了两日灵,还没歇过气,接着又要在宫守灵,可谓苦不堪言。
幸好皇帝痛恨这个儿子,只设了日灵堂,若是像前朝一般,整上个半个月一个月,可要把活人给死人生生折腾死了。
史秸偷眼看了一下在前排哭得昏天抢地的太子妃,心里激不起半点同理之心。她还有没有那样圣母,对下杀自己的人抱有同情心。
太孙业已成年,趴跪在地上,显得无比地绝望和伤心。太孙身后的几个伴读呆呆地跪在他的身后,群体出现一股死气。显而易见,主家一倒,依附的人哪可能落着一个好字。若不是逼不得已,这些人恐怕早就树倒猢狲散,还能在这里掉几滴猫尿。
外命妇不在宫过夜,到了落钥前一刻,今日守灵总算是告一段落。一个小太监朝史秸招招,后者会意,连忙和郭氏打了个招呼,借口解出了命妇队伍。
跟着小太监绕了几个拐角,便看到一处僻静的凉亭,而亭许坤赫然在立。
史秸大喜,急忙跟小太监道了谢,举步上前,才发现许坤对面还站着个人。
许承强死死地抓住许坤的,“好弟弟,救救我!我不想跟着太孙葬送这一生,求你把我捞出来吧!”
许坤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许承强哀求道:“至阳!我知道你可以!这样关键时刻只把安危交在你身上,可见皇上有多么地宠信你!求你拉拔一把哥哥,只轻轻抬抬,哥哥这一关就算过啦!一写不出两个许字,好弟弟,求你帮帮哥哥呀!”
许坤声音淡淡,“许承强,可还记得你这个伴读之位怎么来的?”
许承强脸色变得煞白,嗫嚅道:“就,就这样选上的……”
“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许承强,当年你们父子陷害我的旧事,你忘了我却没有忘!百般算计自己去送死的滋味,爽不爽?”许坤恶质地怼脸而问。
许承强双捏拳,强压下火气,“可你也并没有因此损失什么啊!吃得苦苦方为人上人,我委顿宫落入这般田地,你却建功立业蒸蒸日上,要不是有了好遇,你能变得像现在这么好吗?”
许坤冷笑一声,“那我还得感谢你一声喽?”
许承强哀声道:“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好不好!看在曾经一锅吃饭的情分上,求你把我捞出来啊!九弟!”
许坤道:“我没有那个本事捞你,你也用不着谁捞!放心,到不了我捞你的那个地步!总之不会获罪,也不会死!”
许承强抱着头,“那又如何!我这一辈子也因此毁了啊!再也无法出人头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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