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本该宿在皇后处的他出现在了我的寝宫,我正在铜镜前梳理头发,摘下的珠钗置于架上,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回头,他也不出声责怪我,只是轻手轻脚的靠近。
从铜镜中可以看见他的身影,他的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秀秀,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我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东陵白玉簪,两手一用力便掰断了,鲜血汩汩地从手上滴落:“我起誓,若对皇上有二心便如此簪。”
王笺神色大恸,着急的喊人来为我包扎。
包扎好了之后,王笺轻轻地拥我入怀:“你何苦如此,怎么这样的傻。”
“皇上若是不信我,我要这琳琅珠钗、荣华富贵有何用,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王笺面上染了几丝愧色:“秀秀,是朕不好,原该驳了十二弟的提议的,让你受委屈了,你信朕,朕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如此何护,可比得上你回护颖儿的十分之一,我心中酸涩,但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敢说,我多么害怕我一旦问出他就会沉默。我宁愿依旧住在他为我打造的金丝鸟笼中,做一只他看起来无忧无虑的金丝雀,锦衣华服,温香软玉。只要颖儿不出现,我依然还是那个宠冠六宫的宠妃,即使犯了错,他也是宽容的,在意我的,把我放在心尖上宠爱着的。
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拭去了一滴灼热的泪水,转过头来对着他时又是浅笑盈盈。
紫檀木雕花大床上,他闭眼假寐,我不由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拂过他凌厉的眉毛,刀裁的鬓边,深刻的鱼尾纹,都是刻在心中的记忆,如此的清晰,我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抚摸,他也不恼,唇畔还噙上了一抹淡淡的宠溺的笑意。
他的领口微张,有虬结的疤痕蜿蜒其上,甚是可怖,我手指轻轻点一点他的伤处:“很痛?”
王笺伸手揽住我:“说的什么傻话,现在自然是不痛了。”
我吃吃的笑着看他,捂上了心口说:“臣妾心里疼。”
王笺也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这个促狭鬼,如此的顽皮。”
第二日,我醒来时王笺已经不在了,白芹与平儿伺候我梳洗。我不知为何,起床后依旧睡意朦胧地打着瞌睡,只由着她们去忙碌。
用过了早膳,正要收拾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芝兰玉树,明媚地站在那,笑看着我,不是王笺又是谁。
他上前几步执起我的手,说:“快随朕去看腊梅,已经长得很好了,不去赏玩一番实在可惜。”
不由我分说,便被王笺拖着走了出去,平儿急忙捧上灰鼠皮袄披风跟着我。
匆匆忙忙赶到梅园,果然花开极好几日来的烈日使得雪水融化了不少,更是衬得梅花红的红白的白。
王笺却也不停步,只拉着我走到梅园深处,只见树下摆着一个小几,边上是两方凳子,案上摆着瓜果与一樽酒和两个酒杯。
我不由得问出声:“皇上........”
“冬末寒岁,饮酒赏花最是风雅不过,兼之更有意中人相伴,美哉美哉,快哉快哉。”
我嗔看王笺一眼,手上拉的他更紧了。
在案边坐下,寒风萧瑟,不免有些冷意,平儿没有跟上来,定是被挡在了外面。我瑟缩了一下,王笺看在眼里,脱下了他的明黄玄狐大氅披在我身上。我忙说:“皇上使不得,若是感冒了可怎么好。”
王笺按住我想要脱下大氅的手:“你要是感冒了,我才更心疼,朕要怜惜你都要拒绝么。”
我闻言只得披上了。
我便与王笺在此处赏花饮酒,共话古今,直到日进午时方收拾回宫。
一个冬季在蹉跎中也就过去了,春天迎来的第一个好消息便是张思乔诞下一子,被晋封为宜嫔,皇子被赐名王璐
第二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便是,陈朗主帅,朱优副将平定西戎边境的侵犯,得胜归来。王笺在向我诉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双目晶亮,神态飞扬,大有百战得功名,天兵意气生的豪迈之情。看见他如此的欢愉兴奋,我也与有荣焉,生了几分不羁与快意。
王笺原也是征战沙场建立军功的人,此时登上地位早已不再经历沙场的残酷,眉眼中多了几分太平盛世的闲适之色,此次的大捷又激起了他的骁勇之气:“若朕不是背负了大业的江山,必定也要去那边疆与敌军杀上几十个回合方休。”
我用茶具泡上了一杯普洱茶,轻轻放到王笺手中,:“皇上润一润口吧,皇上的青葱岁月都献给了疆场,厮杀宵小,如今登上大宝,正是该看着手下年轻武将建功立业,杀伐果决。难不成皇上还要与他们争军功么。”
王笺呷了一口茶,笑看着我说:“就你最刁钻,我不过是一说罢了。”
我扑入他的怀中,伸手摩挲着他青青的胡茬,感受着胡茬在手中的粗粝感,痒痒的,酥酥的,很是有趣,不觉捧住了他半张脸,他也不恼,只是任由我嬉戏着。
为了迎接得胜归来的诸将,宫中举办了朝宴,特特为班师回朝的将领洗尘。我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按捺多日的新仇旧恨终要一次算清了。
朝阳宫内歌舞升平,曼妙的舞姿,清秀可人的侍女,英勇无畏的将军,处处都是动人风景。而作为主角,大业朝最炙手可热的红人陈朗与朱优更是吸引了无数炽热的目光,有同朝为官的士大夫的或不屑或崇敬,有家中有女儿待嫁的命妇的露骨打量。
无一不说明他们今日的受欢迎,不少人都上前敬酒,陈朗来者不拒、长袖善舞,而不同于陈朗的接受好意,朱优则显得颇为格格不入,只是自斟自饮,对他人的敬酒漠然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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