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人的口中,这座桥常被称为“大桥”,也算是这一带的一个地标。不过桥本身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三四十米长、十多米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桥头就聚集了一伙找活的人。他们每天白天都等在这里,手里拿着一个写着自己工种的牌子,如果有人来这找工人,他们马上就会一拥而上,看雇主是否需要自己。
崔海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想过来看看,看看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工种,来这找工人的人多不多。
刚一上桥,他就看见桥的另一端聚着一群人,大部分都穿着旧工作服或者其它破旧抗造的衣服,正站在那儿等活。虽然现在已经临近晚饭时间,不过那里还是有着十多个人。
崔海涛眼尖,还等没靠近,他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杜宁。穿着一件灰色旧夹克的杜宁这时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旁边的人聊天,一边四处观看。
和崔海涛不一样,杜宁的眼神可能没那么好使。直到崔海涛都要到近前了,他才认出来。于是他急忙转过身子,背对着桥面,盼着崔海涛没看到自己,赶紧骑过去。
但他刚转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哎,老杜!”
杜宁犹豫了几秒,又转了回来,对着崔海涛尴尬地笑了一下:“老崔,下班了?”
崔海涛下了车,看了看杜宁手里拿着的那块写着“力工”的纸壳,问道:“你现在在这干呢?”
本来看到崔海涛直奔这边骑过来,好几个工人都以为他是要来找人干活的,还跃跃欲试地准备迎上去介绍一下自己,结果没想到他是看到了熟人。工人们纷纷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表情,别过头看向了别的方向。
“在家待着没事......完了就合计看看这有没有活啥的。”杜宁小声说道。
崔海涛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红梅,递给杜宁一棵,自己也点了一棵:“这个咋样啊?好干不啊?”
杜宁接过烟后没立刻抽,而是别到了耳朵后面,苦笑着说:“不行,都接不着活。我这几天就昨天下午有个搬水泥的活,挣了四十块钱,今天都搁这等一天了,一个活都没有。你咋往这边走了呢?你这是要上你妈家去?”
崔海涛回自己家是不经过这个桥的,在桥下面的路口直接左转就行了。他父母家则是住在桥的另一侧,过了桥还要走一会。所以杜宁才会这么说。
“没,没有。我是上那边有个店去买点东西了。你忙着吧,我先过去了。”崔海涛看了看别人手里的牌子之后,就和杜宁告别,骑上车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所以过了桥之后,也只是骑着车转了一小圈,就又下了桥,向自己家的方向骑去。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别人的牌子,但崔海涛还是一下就明白了杜宁为什么接不着活。他的工种太单一了。别人牌子上写的都是木工、瓦工、电工、油漆工等等,最后无一例外地也都有一个力工。
可杜宁能干的却只有力工。人家来找别的活他干不了,要干力工又要和那么多人竞争。这种情况他要是活多了才怪。
杜宁在厂里本来是车工,但是显然不会有人来这儿找工人去操作车床,所以他能干的也就只剩下了力工。
这让崔海涛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到桥上去看,也是想着如果那边活多的话,他自己说不定以后也去那找找活。但现实情况显然不乐观。那里也不需要钳工,他过去了也只能干力工,还找不着活。
这让崔海涛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了。下一步干什么,又成了横在他心里的大问题。
路过市场时,崔海涛本来想像平时那样,买上一塑料袋一块钱的散装白酒。不过一想到自己已经下岗了,下一次收入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都已经在白酒摊位前下了自行车的他又骑上了车。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花五块六买了一个炸鸡腿,带回家给赵欣晔和崔扬吃。自从赵欣晔下岗后,家里就不怎么做肉菜了。崔海涛觉得自己多吃几顿豆腐、土豆没啥,但不能亏了老婆孩子。
果然,到家后,崔扬一看到炸鸡腿立刻双眼放光:“爸爸又买美式炸鸡了!爸爸真好!”说着他就要扑过去接过鸡腿。
崔海涛顺手把鸡腿放到了桌子上:“先洗手。一会吃饭时候跟你妈一起吃。”
“我不吃,给孩子吃吧。”系着围裙的赵欣晔拿着油瓶走进屋里,继而,她有些惊讶地问:“哎,你今天怎么没买袋酒回来?”
“啊,那什么......今天那个那谁,我们中午时候出去点了两个炒菜,喝了点,完了我晚上自己就不喝了。”
赵欣晔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这都成习惯了,下班回来得喝一杯,怎么今天就不喝了。但你以后可别上班时候中午喝酒了,说不定你们厂也要下岗了。你这万一被领导逮着,就拿你开刀了。”
“啊。不能,我这就偶尔中午喝一回,平时都不喝。”
赵欣晔放下油瓶,转身要去厨房盛菜,还没出门,她就又站住了:“对了,那个下面赵帅来了,就是我们家想换房子的事,有信了。”
赵帅和赵欣晔是一个厂子的同事。赵欣晔下岗时,她也一起下了岗。因为她认识的人多,所以赵欣晔就和她说了自己家想换房子的事,让她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
“她咋说的?”本来正要抽烟的崔海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说有个10栋的人愿意跟咱们换。10栋就是一上桥走不远那地方,离你父母家也近。他们那是个单间,三十多平四十平吧。人家说的是要换的话,想让咱们再补一万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