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基本上无人安眠。
启瑶在子时之前就起了程被岐星楼的人护送上了回祁国的路,临行前她曾想过去跟梵彦道别,但终归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望了一眼梵彦的房门就再也没回过头。
而梵彦在屋内透过那道半开的窗,看着启瑶的背影逐渐远去,喟然长叹,想到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梵芩,又是一阵颓然,此次,他难辞其咎,明明知道一国公主不是能随便带着走的,他却还是带了,他,愧对那一城的百姓,愧为大乾亲王。
夜愈来愈深,寒越来越重,梵彦不知在窗口站了有多久,直到被吹进来的冷风直袭了面庞,才回过神关上了窗。
梵芩早已回了自己屋内,现下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那眼周,却是有些红,明显是哭过了。
她本不是个爱掉眼泪的性子,今日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一是一城之亡冲击太大,二是自己至亲之人竟然不信自己,她也是个女子。
良久,梵芩才闭上眼睛,像是关上了一扇门,将什么阻隔在了外面。
第二日一早,梵彦便又来了梵芩的门外,依旧是一片沉默,哪怕梵芩带着琅月出来随后去了议事厅,也没瞧一眼跟一根门柱一样立在那的梵彦。
自梵芩走后,岑昱来到了梵彦的面前,看着梵彦的眼神是无尽的凉薄。
“你这样只会让她更远离你”。
梵彦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知晓?可我如今就是个罪人,大乾的罪人,要走也要先跟她赔罪,她拼命在护着的大乾,我因为私心害了,她不顾性命救我,我却因为一个相识不过半月的女子不信她,我活的何其可笑!”
岑昱看向廊外停驻在树上的一只小鸟,神色幽远:“于她来说,行动比赔罪来的有效,你呆在这,只会离她越来越远,你好好想想吧,”说罢就负手转身离开。
留下梵彦一人,也看向了那只小鸟,可小鸟却在那一瞬展翅飞走了,梵彦唇边自嘲似的笑着:“我这个哥哥还没有你了解她,罢了,罢了......”
这日之后的一连几日,梵芩不是在议事厅就是在屋内,最多也是去练兵场视察一番,梵彦自那日之后也没再来找过梵芩,但军营上下都知晓,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和景王殿下疏离的像外人一样了。
没人敢在梵芩面前提梵彦,可今日,却是不得不提了,梵彦离营回京都了,昨日连夜走的,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只蝴蝶纸鸢。
琅月将其递到了梵芩面前,梵芩却是看也不看,哪怕那纸鸢扎的多么精巧,哪怕那纸鸢......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样式,那封信也未曾动,琅月拿来是什么样子的,连着好几日就是什么样的,连位置都未曾挪动过,琅星实在看不下去,将信和纸鸢都收进了箱笼,眼不见为净。
在南旻军驻地前移后的第八日,伏禄军营再接急报,南旻军再次压境了,原本的阵仗上又添了两万余兵,这么短的时间,只能是从附近的城镇强招的了,木厥之前就撤了回去,现如今再要过来也要些时日,更何况木厥南旻已经有了矛盾,再在一起合作也不见得有一开始那么牢靠了,梵芩和谈文恒再次率领两军应敌,这次,岑昱在。
南旻军虽以猛著称,但南旻内乱将近一月,强招的两万余兵也并无上过战场的经验,只是平添了伤亡,南旻军被两军打的节节败退。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却无人在意自己到底会不会死,在意的只是这场战会不会赢,赢了,哪怕死了都光荣,因为他们护住了身后的家园,输了,不过就是化为历史长河一粒细小的沙,可谁又不是呢?
此战持续了半个月,南旻军原有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五万,大乾两军共十二万,却也牺牲了三万余人。
南旻军愈退愈远,直被逼到了南旻边境的城镇,闾丘颉接连接到急报,刚开始还是信心十足,可后来情况越来越没往他想象的那发展,直到南旻的边境快要被大乾铁骑踏入,直到接到祁国也撤了兵的消息,闾丘颉才掐灭心里那簇希望的火花,递出了降书。
可梵芩却不像十年之前伏禄之战一样,只要一份十年不侵犯大乾的盟书,梵芩要的,是大乾铁骑即将踏入的这座城,以及一个质子,还有一份南旻永不觊觎大乾的誓书,并且放话,闾丘颉要是不应,大乾铁骑就会直攻南旻皇城,不死不休。
闾丘颉又被气的晕了好几回,但还是迫于大乾军威迫于朝中压力,同意了梵芩的要求,奉上了边境那座名为川缘的城,递上了誓书,并将南旻的太子闾丘朗作为质子于大乾朝贡之时送至大乾为质十年。
大乾快速接手了川缘,并改名为林竹,是大乾那座亡了的城名,梵芩用自己的方式用大乾的实力,为那些亡魂尽了绵薄之力,哪怕那些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但这座城,以后就是林竹,此战梵芩将其称为林竹之战,不在林竹却为林竹。
在祭奠了那些牺牲将士之后,旗云军,踏上了回京都的路,因为在两个月之后,大乾迎来新帝即位的第一次朝贡,身为此次大展大乾威风的旗云军,定是要在京都的,岑昱先行回了祁国。
祁国在启瑶到了之后启楠就撤了兵,同样奉上了边境一城作为赔礼,并重新修订了那份盟书以及大量赔礼送往大乾。
启瑶回宫后再没踏出过自己的宫门半步,也无人关她,每日除了用膳安寝就是在诵经,她的遥安宫偏殿请了一尊佛,设了佛堂,每日里启瑶多半时间都是在佛堂度过,仿佛这样,能让她稍稍好过一些。
而启楠自送了赔礼之后,在朝中宣布了最后一道圣旨,启楠退位了,皇位让给了先帝十三皇子,也就是现在年仅十六的启轩,嘱摄政王岑昱监国,从旁辅佐启轩。
在启轩换上龙袍坐上帝位之后,启楠剃度出家了,拜入了刚好路过祁国的慧能高僧门下当了关门弟子,从此青灯古佛伴余生。
世人皆不解启楠此举,但梵芩听后也只是漠然,在梵芩眼里,哪怕他修行一生,也不能洗去他手上那一城的鲜血,但他若说赔命,他那条命也抵不过,但他能放弃帝王之位放下帝王权势,毅然决然的出了家,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呆在古庙里赎罪一生,也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不过几个月时间,四国格局又翻天覆地变化了一番,三国皆是新帝登基,与下南旻的皇帝已经开始缠绵病榻,无论局势再怎么变,有一点却是没变,四国为首的依旧是大乾,三国依旧要向大乾朝贡。
旗云军在行进两个月后回到了大乾京都,梵擎亲自出宫率领众臣迎接,元曜年的第一场战赢得漂亮,大乾上下更是人心激奋,主道两旁站满了百姓,欢呼声比出征时更为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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