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范和莘的楚国左尹并不惊慌,他们知道小小的杞国并不敢轻易动楚国,必定会给楚国体面,所以他们堂而皇之坐了马车表面是向南奔,实际上却暗地派人也去找寻宣容,楚左尹在城上不止一次看到宣容,也看到宣容逃脱夏征舒的大网,身受重伤骑马而逃,他们想找到宣容,进献楚王,楚王后宫佳丽无数,却还无像宣容此般特殊的女子,他们甚至想象楚王得到宣容之后必定会大悦,大可抵消了失了城池的错失。天越来越冷了,有些树木也凋零了,想着宣容红马红袍也必是好找。
破晓时分,楚国三名军士在一座大山之下找到宣容,欣喜不已,宣容后背还插着一支长箭,三名军士忙将宣容绑缚的绳子解开,将宣容侧放于地上,只见她脸色惨白,似无气息,伸手摸了摸宣容的脖颈处,只觉冰凉,大失所望:“可惜可惜,尽管这女将军还有一口气吊着,但现在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更别说从此地到楚国一路舟车劳顿。”
另一名军士说:“那咱们就把这个小美人放于这深山之中,那她还不被豺狼吃了?”
他旁边的伙伴说:“怎么的,你还想把她埋了?咱们可有掘土之器?”
“她毕竟还是名门之后,我们何不将其尸身送与昌乐的屈府?”
楚国的军士还在争论之中,觉得身后有人哭泣,忙回头,看到一十七八岁少年眼中含泪,那少年跪于地,连向楚国军士稽首:“在下正是屈府中人,寻到姑娘来此,听到诸位兄长高义,替屈府谢各位了。”
楚国军士将信将疑,问:“你可知此女何人?”
少年回答:“是我家姑娘屈宣容。”
“你家姑娘师从何方?”
“小子自是知晓,但是府中不让与他人说,望好汉们见谅。屈府其他军士也应随后就到。”
三军士点点头,觉得少年言之有理,便说些场面话转身就走。
少年跪于宣容身侧,恭敬稽首哭泣,待楚人走远,止住悲声,也伸手探探宣容鼻息,自言自语道:“还真的只有一口气。这可怎么办啊,小美人?”小红马满怀忧虑地吃着山下枯草。
他抬头看看这山,山丘虽大,但不甚高。他先采了枯枝枯叶放在山脚之下,然后把宣容缓缓抱到枯枝之上,保持侧卧,拿出水壶小心翼翼给宣容喂了一点点水。少年骑着宣容的马来到一河边,自己和马在河边喝饱了水,又将水袋灌满。呆坐河边,看着水中游鱼,解开腰间衣带,展开恰是一块长方的布,双手执布跃入河中,抓得一只气泡鱼,翻身跃马,找到宣容,杀了气泡鱼,小心分割,拿极微小一部分塞入宣容口中,又给宣容喂了一点点水。
少年对着宣容说:“姑娘,不是小公子我冒犯,如果此时我还犹豫,你定是活不成了。为了命就不要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了。我这厢有礼了。”说着就拿出利刃将被箭射破的披风划开一个洞,然后解开宣容的披风,脱掉铠甲。宣容的里袍是红色的,倒不觉得怎样,但脱掉里袍,便是白色内袍,内袍的背部已被血染透,少年不停摇头:“我那堂哥,真的不像话,对女子竟然如此狠心。”
话音落,长箭被拔出,少年迅速从衣带中拿出创药,倒在伤口上,并用一长带将伤口迅速捆绑。然后又给宣容穿上里袍,盖上披风。一切做完,少年脸上露出愉悦和自得:“嗨,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感觉痛啊,气泡鱼的毒会让你感觉不到痛的。你就感谢我吧,我是如此的机智。嗯嗯,轮到我吃美味啦。”
一会,少年就极小心地吃完了气泡鱼。此时也中午了,阳光暖暖地,少年不敢歇着,他绕着山走,四处瞧,发现此山并无山洞,万分懊恼,翻身上马,到了不远一座山下,又是绕着四处找,也并无山洞,直到找到第四作山,才找到一个大大山洞,足以容纳三人,少年连忙翻身上马,找到宣容,用手摸创口,觉得那处衣袍只是略微潮湿,心下大安,将宣容小心地安置马背之上,依旧用绳子困住,牵着马来到山洞。
少年将山洞铺上厚厚落叶,又割了长长的枯草铺于落叶之上,才将宣容从马背上解救下来。然后出去捡拾柴薪、石头,到天大黑时,少年进入洞中,用枯枝封了洞口。
洞内升起了火,少年坐在火边吃着干粮,然后俯在宣容脸庞说:“姑娘,醒一醒,这都一天了,怎么还不醒?你不是中了气泡鱼的毒了吧?”用手摸摸鼻息,似乎呼吸比以前规律了。
折腾一天,少年也累了,他环顾山洞埋怨:“我怎么只搭了这一张床,天这么冷,我可不能住这地面,我冻坏了不要紧,要是我堂哥找到了,就没人保护你了。”边说边挤到宣容的身侧。
天色已亮,火堆不知夜里何时燃尽了,少年睁开惺忪的眼睛,回头看看身后的宣容,说:“嗨,你不可能还没醒吧?”
“姑娘,你该醒了。”
这时,宣容睁开眼睛,一道晨光从她的眼中射出,少年大喜:“姑娘,你活了,我救活你了,姑娘,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宣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谢谢。”
少年有些不知所错:“姑娘,是不是饿了,对,是不是渴了?我现在给你熬点粥,这样连汤带水的都有了。”
少年重新升起火,在火堆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铜碗,将干粮捏碎,倒进一点水,一会水沸了,少年拿下铜碗放到温热,扶起宣容缓缓倒入宣容口中,然后把宣容侧着置于枯草之上。只见宣容眉头一皱,少年关切问:“是伤口还疼吗?”
宣容不语。少年柔声问:“到底哪疼?”
宣容用手轻轻摸摸锁骨,少年说:“此处骨头断了,昨日我已将它正了位,但需要静养。我这只有五日粮,你先等着,我出山洞多打几只兔子,过两天天冷了,就找不到兔子了。”说着就出了洞口,并小心用树枝荆棘并枯草将洞口遮蔽好。
中午时分,少年果得到一只兔子,剥皮烤熟,一条条撕碎喂给宣容,然后自己才吃。吃过又出了门,找到河水,洗净兔皮,人马饮饱,灌了水袋,将兔皮拿回洞中烤干,放在宣容身上说:“等我多打几只兔子,这样咱们晚上睡觉就不冷了。”
宣容闻此,脸上一红,并不说话。
下午少年捕得一支野鸡并一条蛇,宣容喝了蛇羹,吃了烤鸡肉。晚上,少年万分轻车熟路地躺到枯草床,宣容见此,就挣扎着爬起。少年问:“你还不赶快躺下,是没有吃饱吗?”
宣容不语,少年说:“哦,我明白了,姑娘是不是要如厕?”
少年如此一说,宣容倒真的想如厕。
少年看看洞外,说:“天已经黑了,这山上不免有狼啊,虎豹,我陪你去,也有个照应。”
宣容红着脸摇头。
“没想到你这威风八面的女将军竟然如此羞涩,你放心,我不看,我背对着你。”少年笑着说。
秋月凄冷,但却也皎洁如水,照得整个山上草木清朗。宣容觉得这个少年身上似有故人的影子,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人熨帖但不安。她看着少年背影,忽然竟想起前生祝福寒慕的话“愿月不负君心意,我杞十年无战事;愿君两情永久长,不需明月寄相思”。
回到山洞,宣容说什么不肯上枯叶床,少年有点着急说:“我的女将军,我拜托你一定要把事情考虑周全了,这深秋,地面湿冷,你重伤;而我即便身壮,终日在这地上休息,也会病得,如果我病了,谁来保护你?”
宣容还是不肯上床,少年说:“我如果真的想非礼你,恐怕等不到你苏醒这一刻,昨夜,我俩也是同躺在一张床上,我有没有碰你一根手指头?好了,好了,我明日再去找些枯草,再搭一张床,今天就这样。”
宣容这才躺在床上,两个人不语,少年突然觉得尴尬,拿起一个叶片,吹着单调的不知名的小调。这时,宣容问:“拜托恩人想法子通告杞国的屈府,说我还活着。”
少年扔下树叶,说:“你放心,你还活着的讯息应该送到屈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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