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致走近泉水旁,弯下腰蹲在岸边,脚下的圆石湿滑,她尽力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掉进泉水里。
这片泉水看着不大,但深不见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衡致天生怕水,但雀生偏偏不让她用其他东西盛水,就非要直接用茶壶舀。
用手里这个巴掌大的茶壶舀了水吧,还要直接把壶拿回去,然后师父直接用灵火烧开,还不准她用厨房的柴烧,最后再由衡致丢一抓茶叶,就泡好了。
所以说,衡致在泡茶中的作用,其实也就只是跑腿而已。
不过这壶应该也不是凡物,手感温润,光泽透亮,像玉又像瓷,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材质的。
茶壶沾了水就变得特别滑,衡致小心翼翼地捏着,生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但今日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衡致明明拿稳了茶壶,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上的茶壶就掉进了泉水里。
雀生的小楼边,不知何时已是白雾缭绕,宛如仙境,雾气像是有了生命力,缠着裹住了一间间四周的房屋。
江务观从厨房出来,抬头看见了那边的雾气,但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转身离开。
屋内,雀生躺在床榻上,依旧是衡致离开时的姿势,但双眼合着,似是进入了短暂的梦境。而在他身边,黑色的小鸟躺在床上地上,毫无生命力地一动不动,伴随着云雾越来越浓,小鸟的身体轮廓逐渐透明,演变为朦胧的白色烟雾。
“完了,师父肯定会骂死我的。”衡致蹲在岸边满脸绝望,对水的恐惧制止了她,不然她现在可能早就已经跳下去了。
雀生从没骂过她,也没对她发过脾气,但衡致想着,很快她就会见到那一刻了。
白色的茶壶已经沉得不见了踪影,衡致徒劳地用手在水里扑了几下,结果权当是在洗手。
衡致不清楚那茶壶的价值,这还是她第一次给师父办事,结果搞砸了的。
她看得出来,雀生对两个徒弟的态度很敷衍,毕竟是被师尊逼着招的,清闲的小日子被人打破了,肯定心里会不怎么舒服的。
这下好了,她犯了错闯了祸,雀生就有理由把她扫地出门了。
衡致悲观地想了一会自己的下场,满脑子都是被雀生赶出师门的场景,完全没有想到,跟师父吵了一架的江务观现在还好端端地留在这里的事情。
她盯着泉水看了好一会,最后叹了一口气,打算回去认错。
衡致蹲的时间久了,这么突然站起来,头就有点发晕,再加上累了一天还没吃晚饭,一阵晕眩感就猛然向她袭来。
眼看着衡致一个不稳,马上就要朝着泉水栽过去。
这时,一丝白雾缠上她的脚踝。
衡致被一双手牢牢地抓住,顺着那人的力道被往后一带,眼前的景物迅速变换,她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只有十四岁,那人是个很高的男子,衡致还不及他的肩膀,她靠在那人怀里平复着心跳,感受到这人的怀抱宽阔,让人很有安全感,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只是……
他没有温度,连冰冷的感觉也没有。
衡致反应过来,赶紧后退一步,抬头准备跟他道谢。
但她一抬头,像是瞬间被天雷劈中,张开嘴想说的话被一个不剩地咽进肚子里。
衡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张脸。
似乎所有的形容都变得软弱无力,华丽的辞藻堆砌不出,清简的词汇勾勒不下。那人站在衡致面前,一身灰衣像极了她师父爱穿的那种,但他又根本不是她师父。
那人长发半束,打理得妥帖规整,额前落了两缕,被风拂起又吹散。
他的眼睛闭着,却让衡致感觉到了目光。他在看着她。
衡致愣神愣了很久,最后被面前美人的提问打破。
“你是……他的徒弟?”
珠落玉盘,不过如此。
他明明闭着眼睛,却让衡致脸上感觉到一片热烫,她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回答道:“是,我是时隐真人的徒弟。”
美人得到了答案,却又朝着她抛来了第二个问题,不过问得很是犹豫:“你做他的徒弟,可有什么不满之处?”
衡致的目光移到了一旁,好让自己不受影响,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自家师父留点面子:“师父不善言谈,如果能再多教导我一些东西就好了。”
看这人的相貌,万一是师父的顶头上司来巡查的话怎么办?
“他最是心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多撒撒娇求求他就是了,他是没有办法的。”
衡致愣了。
撒娇?对着师父?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