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支沾满灰色调的画笔,他站在悲伤色调下说着绵绵情话。
到达目的地前两三分钟沈星宁醒来,睡眼惺忪地四周探了探,窗外是陌生的景。
冼宇朝她递过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醒了?”
G63驶入一段私家路,道路两端栽种着高大的悬铃木,如果是盛夏,悬铃木枝叶繁茂,左右两旁的树枝在道路中央的半空交汇,像是个天然的避暑顶棚,而隆冬风寒,缠绕的枝桠仿佛在斗殴。
那是一片别墅区,冼宇的别墅也在这个小区,名字很雅致,叫町澜。
车停在一幢别墅门口,前院围栏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盏地灯,从下至上给植被们添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屋内灯火通明,隐隐还有音乐声和笑声漏出来。
沈星宁不解地盯着冼宇,那眼神着实有些锋利,冼宇停下来解释道,“千羽会在H市住上一阵子,楚少就在我落脚点给她置办了座房子。”
她仍盯着他,似乎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
冼宇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孩子,“我帮你跟学校请了假,最近你先住千羽这儿,两个女孩子作伴挺不错的,疗养院的休息室太简陋,不适合常住。”
沈星宁认出院子里种了许多南洋杉,一时出了神,冼宇以为她还在发脾气,好声好气地哄,“衣服和日用品我已经让柯晨送来了,还缺什么跟我说,明洋他们办了场暖屋派对,都是熟人,热闹一下,嗯?”
果真一推门易明洋跟朵熟练流连于各种酒会的交际花似的,即刻端着酒杯迎上来,红酒挂杯后在杯壁留下许多月牙印,“冼少和小宁宁来啦,迟到要自罚一杯哦。”
冼宇取过餐桌托盘上的酒杯,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沈星宁确定,那是冼宇自己想饮用酒精。
慕白跟着小声起哄了一下烘托氛围,派对人少要搞气氛总要有人跟着附和,柯晨已经将预备好的两分餐盘递给冼宇。
音响里放着一首欢快的舞曲,易明洋跟着旋律扭动,殷勤地邀请酆生一起加入舞蹈的氛围。
西餐桌已然变成一个小吧台,几位男士在餐桌旁喝酒交谈。
女主人贺千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兴致缺缺地盯着他们,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听到有趣的话题时也会低头浅笑。餐厅和客厅连通,中间有个展示柜和吧台作隔断,她看着他们热闹,却难以融入欢声笑语中,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将欢愉拦在与她之外。
冼宇领着沈星宁到沙发边,把餐盘和兑好的热牛奶放在茶几上,沙发扶手上有一块叠得整齐的白色毯子,冼宇拆开毯子盖在她腿上,“吃点东西,你还在养伤。”
随后才看向贺千羽,替她把空了的红酒杯添上,“阿宁就劳烦你照顾了。”
贺千羽笑了笑,唇边有两个很好看的梨涡,她回望冼宇时目光迷离,双颊粉红,已有醉意,“本来还觉得房子太大,一个人住难免寂寞,能和沈小姐作伴的话,倒是有人能陪我解闷。”
沈星宁喝了口牛奶,嘴唇上沾了一层奶泡,“叫我沈星宁就好。”
贺千羽的确醉了,反复念叨着,“星宁,星宁,星……宁……很好听的名字。”
她的酒杯又空了,舞曲节奏变换为贝多芬的月光,后世的学者和浪漫主义诗人常将这首曲子与忧郁和悲哀联系到一起。贺千羽仰首去看落地窗外的月亮,半弯的下弦月被很淡很淡的颜料描在深色的画板上,酒意发酵,“贝多芬不写乐谱改写诗的话,应该是个失意的朦胧派诗人,抒情又带着点哲学思想。”
“现世来看,倒是没有这个可能了。”冼宇这回把杯子和酒瓶都挪远。
“是啊,后人看前者是历史,结局早定,怎么看都是一样的。”贺千羽半卧在沙发里,像极了古时候醉卧君王侧的美人,可惜她身边君王不在,“结局,这个词让人讨厌。”
沈星宁把热牛奶杯捧在手里,她觉得自己从贺千羽圣洁的眸子里读出了点什么,迫切想抓住的时候,又发觉那双眼睛赤诚得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得宛如一块剔透的水晶。
冼宇蹙眉,把正在调试音响的林滋滋叫来,嘱咐她扶贺千羽回房间,并煮一碗解酒茶。
林滋滋扶贺千羽站起来时,她攀着林滋滋的手臂,清醒又混沌,“夜色容易让人迷失,不必在意我说了什么。”
餐桌旁的几位男士听得一头雾水,柯晨关掉音响,派对主人酒醉的情况下,客人们不便多留,于是简单的收拾过后,几人便率先离开。
冼宇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沈星宁不大赞同冼宇的话,不过她没说出口。喝完一杯奶后,冼宇在房间门口对她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