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半宋渊乍然而来,屋子里很多摆设还未添齐,譬如灯烛、茶水等。捯饬完毕,一群丫鬟施了一圈礼躬身分向两边退下,立于堂中两侧。
宋知熹看着她们手忙脚乱,去年冬天收起来的炭盆也差点儿被她们取了出来,心中慨叹,她和宋渊似乎是好久没有这般正襟危坐地进行一场正式的家风洽谈了。
不过么她这顶多算是正襟危跪
除却宫宴,重生以来,这她好像是第一回跪人。
“容你先做辩解。”宋渊挥开伺候的下人,兀自倒了一杯水,仰头即是喉间滚动。明明是自己渴得厉害,却把开场的话头撩给了宋知熹。
有幸能成为主动的一方,宋知熹自然求之不得,她抿了抿唇措辞,再抬头时就对上了一双鹰眸。
“想好了再说。”宋渊一杯凉水下肚,就连眼神也清透了三分。
她果然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竿子真的不用了,感谢爹爹大发慈悲。”
“”
威压低得触手可及,家丁们偷眼看去,宋渊眼尾的下坠感肉眼可见,他却又没法发出脾气,登时脸色青得没法儿看。
“好。”
好,挺好,算是把前景的话接上了。
宋知熹直起腰,只是眼皮依旧垂着,睫毛簌簌起落,“不过,爹您误会了,您知道我的,就算我是真的做了什么有昧良心的事诚心要跑路,怎么着我也会收拾了一堆金银细软不是?”
“我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宋渊轻搁茶托,“宋知熹,你当我今晚真是找你就事论事吗?要知道,如若我真是仅仅就你半夜潜出之事与你论个道理”
他将袍袖别至身后,突然喝到,“你以前那些旧账都不够翻的!”
“夜不归宿、半夜出府、纵犬行凶、你真的是把顽劣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想我也是老得愈发糊涂了,怎么想也是当真想不明白。这几年下来,就究竟干了哪些混帐事你为什么就是心里没底呢?”
宋知熹看着他,心里缓缓摇摇头。
眼眸里又添失望,“家训与礼法我想你是懂的,我心知你虽看起来跳脱,实则心里知道何为修身养性。爹自知亏欠你太多,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是望你活得恣意一点。可修养二字是立身之本,你,逾越了。”
宋知熹心知,顶着个本就行事跳脱之人的空壳子,做着同样不太讲究的事情,确实有种乘人之便的狡黠,因此,宋渊不问她今晚出府的缘由,她便一句开脱之词都没再提及。
按以往经验,她从前没少像这般在他爹的数落下受教,态度谦恭些才能让宋渊消气,只是以往训话,旁边也不会有外仆看着。
因为宋渊知道什么叫做难堪,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宋渊再不喜,多少也会给她留些脸面。
可是但观今日情形,怕是有些艰难。
见宋知熹老老实实跪着,再也没有说话,宋渊长吁一声,摩挲指腹的拇指停扣在青碧的扳指上,对身后立着的管家递了句话,旁人都以为这事差不多可以翻篇了,到了说软乎话的时机了,却听见管家嗫嚅,“啊这”
尾音没拖得了多长,常福虽脸上难为情,腿上还是实诚地照做了。
宋知熹撑着沉重的眼皮等着,姑且消磨着时间,浑然不知在场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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