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逃生出来，不过一月余便听闻那时候以仁贤继位不上十载的君王第一次大发怒火，君王发怒，鲜血成河，叙州牡丹屿江家唐家，金陵十三城邬家，再有京都南昌伯府，四个大家族，一夜之间随着君王的一声令下黑骑铁军凌时而至，四大家族的铜漆大门顷刻间便被铁骑踏在脚下，凌风锐利，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皆血流成河，冰冷的刀刃与温热的鲜血交触。

那一夜之间，四处诺大的府邸，说是哀鸿遍野也不为过，近千个人口啊，连孩童妇孺都不曾放过，尽成为铁骑手中冷刃的亡魂。。。。

长福郡主的死讯的到来便是四大家族血光之灾之时，那时上京都至下各个郡县之间皆是人心惶惶，无人知晓长福郡主的死讯与那四大家族之间有无个干系，但坊间却隐隐有传闻他们之间有莫大的干系，那时上京都但凡是与长福郡主有点干系的人家都被踢去大理寺审讯了一番，那一番风波闹了大半年才作罢，而长福郡主的死更是成了京都里的一个禁忌，百官与上京都的所有清贵人家都轻易不敢提，生怕圣上知晓了迁怒下去。

老太太细细将那时候发生的事儿告诉了两个儿子，那时候只有他们三个人逃了出来，无人知晓。

是以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当年她与老爷子一道在那个峡谷里活着出来传到了圣上那里去，怕是不日他们李家便要被灭门了，那四大家族的悲惨尚且历历在目，那漫天遍地的血红一遍遍在她的睡梦中浮现，前车之鉴在前，而下李府儿孙满堂阖府兴盛在后，她惶恐藏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生怕被人知晓了，长福不再，随之而来的是李家的灭门之灾，圣上的怒火未熄，李家这时候被牵扯出来，就算当时他们二人无辜，但难免迁怒二字，届时李家将灭，这一屋子的子子孙孙便会变成黑骑铁军马蹄刀刃下的亡魂，血腥屠杀，归于死寂，血肉身躯难抵苦寒岁月，这一片繁华之地将会变成一片荒芜。

老太太多年来常常夜不能寐，那藏在脑海里的记忆随着老爷子的不在与年纪的增长日益嚣张起来。

“啪！”

瓷器破裂，声音清脆。

丹霞苑内张氏饮完一碗茶水便将手中的素瓷蓝底交花的茶碗重力摔去了院落完，仍不解怒气，伸手拿起小几上的另一个茶碗看着就要摔了，旁边伸出一只手马上拦住张氏的手：“母亲母亲！可别砸了！这可是父亲最喜欢用的一套茶碗，你砸了我回头又该去找大伯母要去了！”

李容丹妍丽的秀美皱巴巴的，瞧着外边儿碎了的破瓷片暗道一声可惜，真是可惜。

“不过是一套茶碗罢了，几两银子又不是什么精贵物件，值当你这么爱惜？没了让人去大嫂那拿就是了，李家又不是那破落户的用不起一套茶碗，你可惜个是你劲儿？”张氏堪堪将手里的素瓷蓝底交花茶碗放下，又气不可及：“你父亲你父亲，你父亲欢喜用你这小院便要留着等他吗？渍！你父亲就是不来你这院子你也是咱们李府二房最尊贵的姑娘！你父亲欢喜些什么玩意儿，那勾栏院儿的骚货他最喜欢，没眼力见儿的，那下等货色就是连越哥儿的那条狗的看不上的，你父亲就是个睁眼瞎的！”张氏说着便忍不住臭骂了一顿李昌禄，放着家里边儿好好的正头妻子不要出去风流，害得她平白被人嗤笑！

“夫人，夫人少说些，姑娘还在呢！”旁边周二家的惊呼，这些话私底下与她说说就是了，二爷毕竟是姑娘的父亲，当着姑娘的面这么说二爷怎么也是不好的。

张氏说话顺溜，周二家的提醒才住了嘴，神色却还是不悦。

李容丹听了这些话也是面色不好，在她心里，父亲就是她的父亲，纵使父母不合，但是在她心里，还是一样的尊重的，当下便冷了脸：“母亲这般说的，父亲不过是喜欢一套几两银子的茶碗罢了，我留着一套有什么不对的，倒是母亲呢，来女儿这里十次便有三次要摔女儿院儿里的茶碗，还每次都摔的是父亲欢喜的那一套，母亲这般又是作何？不过是几两银子的茶碗罢了，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呢？”

张氏冷哼了一声：“回头便我便差人出去置办十套这茶碗给你！”想想又觉得憋心，一张脸都快皱成了苦瓜样，声音缓和下来：“丹儿，你父亲这半个月又在外头惹风流债了，听闻岁前那风月楼又从南国那边买回来一批姑娘，前阵子调教好了便办了一场那什么月娇斗舞，那些个妖艳女子一个个的娇媚惑人，你父亲最近常去一个姑娘那里，听他身边那小厮说那姑娘叫什么红诗的，迷得你父亲半月都脚不着家了，什么红诗绿诗的！真真是祸害人！”

相比于张氏的气急败坏，李容丹听了连放茶碗的动作只重了些，明丽的眼眸瞧着外边儿在清理方才母亲摔碎茶碗落下坡瓷片的小丫鬟，小丫鬟手脚显见是做惯了这伙计的，清扫起来十分麻利，豆芽一般的身姿，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她咬牙道：“不过是一个贱籍女子罢了，母亲何必如此在意，日夜伤神，瞧你眼圈都要冒黑了。”

闻言张氏感觉叫周二家的仔细瞧瞧她的眼圈，得到肯定，心里咯噔一下，连着又心肝火气上来：“你父亲院子里边儿可是有了三个小的了，一个个的整日来气我，我能不担忧嘛！那些个勾栏院里出来的每一个正经的，打扮得艳艳的在院子里逛来逛去瞧着便碍眼得很，也就一个云姨娘还勉强素净些，可那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心思多得跟那石榴芯儿似的！”

“便是父亲抬回来了母亲你也阻止不了他。”闻言李容丹暗暗嘀咕了声儿，张氏多年一直气愤父亲的那三个姨娘，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是拿她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是常常把自个儿气个半死，转头便来她的小院哭诉，总也免不了摔她一个茶碗。

李容丹嘀咕得小声儿，但是张氏这人向来有一点，耳朵好，是以马上便红了眼：“但儿啊，你父亲这是一点都没把你母亲我的体面放在眼里啊，好歹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那个云姨娘当初大着肚子迫不得已让她进了门，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个一个的接着进了门，我这日子过的实在是憋屈得很，你是我的女儿，母亲这辈子就指望你了，府里面母亲也与你最亲近，丹儿，你父亲多情，风流，母亲日里实在是心里头憋闷得很，可却总也寻不到人说道说道。”

说着张氏便一改方才的气急败坏反倒是叨叨絮絮的语气里颇带了些幽怨来，语气里带着苦涩。

可李容丹听得却是一脸不耐了，母亲每每都是与她说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心里实在是清楚母亲的苦楚，可是这苦楚却不是肝火上来一摔一骂再怨便能解决的！

小小官家女的择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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