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劝道:“不要惹事了!宋亦城已经立了规矩,说沈暮歌发话了,这院子里,我们谁也不能欺负那个问题少年。”
他心里一动。
隔壁宋家那个大自己一岁的男孩,在这个院子里是说一不二的孩子王。
当年的惨案,宋亦城的记忆比沈暮歌还要深刻,对楚离自然也多有隔阂,谈不上任何情分。平日里宋亦城也是如众星拱月,桀骜不驯,连爸妈的话都不大听。唯独就对沈暮歌唯命是从。她要天上的月亮,姓宋的小子都巴不得去摘下来。
宋亦城肯为自己说话,只有可能是受了那丫头的驱使。
傍晚的时候沈暮歌正好由宋亦城送回来,他在单元门口依依不舍地留她,“去我家吃晚饭呗。”
沈暮歌摇头,“楚离还在家里,我不回去,他连饭也不晓得去哪里吃。”
楚离不愿意再去别的人家里吃饭,所以自从楚离住在了沈家,沈暮歌就很少去宋家蹭饭了。
宋亦城不悦,“他可是那个人的儿子!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每天晨昏定省地照顾着,还不让别人欺负他?”
“我们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知道那种感觉。就是有再多高兴的事情,再多人宠着,都觉得还是少了什么。更何况,这世上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没有了。”
沈暮歌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声音有点悲伤。
宋亦城登时有点慌,手忙脚乱地拍拍她,“我不该乱问问题。你不要不高兴,我吃完饭去买酸辣粉给你当宵夜。”
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在楚离的耳朵里,等她开门进来,他就莫名地红了脸。第一次对着她手足无措起来,没话找话地问:“你吃了吗?”
她摇头:“这会儿食堂已经没饭了。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吧,你能吃得惯吗?”
他想了想,说,“我有钱,我请你去外面吃吧。”
看着她一双大眼睛诧异地眨巴着,他仍是嘴硬地说道:“你做的饭,我可不敢吃。”
对这件事,沈暮歌似乎也是很担忧的,她点点头:“那倒是,我还没有过成功的下厨经验。”
餐桌外交从小对沈暮歌这样的吃货就有奇效,一顿饭的由头,两个小孩之间的关系便缓和了下来。
母亲走后留下的现金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来说还算充裕,楚离请沈暮歌到家属院外面的火锅店,点了一桌子的菜。
沈重平时管得严,不太准沈暮歌下馆子。她见到这样的大餐也很兴奋,楚河汉界什么的早就抛到了脑后。两人吃饱喝足了,静下来又相对无言,觉得这场诡异的晚餐,真的是很难用日常的逻辑来做个总结。
楚离阴郁的表情在火锅的香气里,又多了一层雾霾。“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阴晴难辨,隔着铜锅里蒸腾的热气,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谢谢你。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陪我一起过生日了。”
沈暮歌听了这两句话有些诧异,抹着嘴边的红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从高高的长条凳上跳下来,对他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再返回来的时候她双手捧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放下,不好意思地说:“过生日都是要吃长寿面的,但这家店没有面条了,我就做了个荷包蛋给你。”
那碗里有一个橘红色的荷包蛋,形状很不规则,蛋白破碎成一片片浑浊在汤里,可以看出来煮蛋的人手艺的笨拙,却在他眼里像个小太阳一般,让他眼底一热。
“我妈……以前,我吃的长寿面都是有荷包蛋的。所以虽然没有面条,我想有这个蛋,也是一样的。”
她最终还是避开了“妈妈”这个敏感的字眼,笑得一脸无邪,“不要嫌弃哦,我有放糖。”
楚离拿勺将蛋盛起来,舍不得破坏,轻轻一咬,咸腥的蛋液流入口中。
这个寿星蛋,不仅卖相欠佳,连三分熟都没有,但却成为他有生以来最可口的食物。
后来的许多年他再也不过生日了,只因为没有那个人煮的荷包蛋的生日,感觉就好像白过了一样。
他不想再说谢谢,只是细细地一口一口地把荷包蛋吃完,回味其中的酸甜苦辣。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路灯下,手里提着一碗酸辣粉的英俊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们,神情落寞。
生日过后,他们虽没有到达无话不谈的地步,却也成了可以结伴同行的玩伴。
沈暮歌在院子里是被捧在掌心的公主,有她从中协调,楚离在同龄人中间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只是楚离也并不想与旁的人结交,无所谓别人对他热情不热情,只是想与沈暮歌的相处多一些。偏巧宋亦城升高中似乎有很多事要忙,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来找几次沈暮歌,倒是给两人腾出不少时间单独相处。
进入初中就要上英语课,楚离一口地道的口语让沈暮歌很是羡慕,就让他每天教她英文。
那段时间,有人经过一楼沈家的门口,时常听见里面传出一唱一和朗诵英文单词的声音。偶尔宋亦城想来约沈暮歌出去玩,走到门口听见读英文的声音,转身便走,来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沈重看到两个孩子相处得融洽,很是高兴,也带来了楚离家人的好消息。
“我们的人联系上了你姨妈,现在我们在帮助她办理签证,争取让她尽快来接你。”
楚离对沈暮歌虽然大有改观,对沈重的态度却是不变。听了这话也只是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沈暮歌却很为他高兴,也更珍惜这个专属的英文老师,依依不舍地盘算着分离前剩余的的日子。
直到临近开学,眼看也到了楚离姨妈约定来接他的时间,突如其来的意外却打破了公安大院里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