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星恼怒吴佁仁的口无遮掩,半月有余没进“梧桐落”,只是今日朝中发生的事让他震惊到无以言述,不知是惊是怕,一颗心悬在空中惶惶到六神无主。提起笔写字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握笔的手抖得根本写不成,只好放下笔到园子里走走,不自觉的走到“梧桐落”外。
站在院子的围墙边,张五星发现惶惶不安的内心慢慢安静下来,刚才还颤抖不停的手指已恢复正常,稍一犹豫便抬足进入。祥嫂在院子里逗孩子,小家伙在充足的饮食下长了不少肉,胖呼呼的小身体在院子飞跑,天真无邪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祥嫂看到张五星进来正欲行礼,张五星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从廊下进入小楼。厅中无人,芸荳与冬至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张五星竟直上了二楼,吴佁仁盘腿坐在矮几前写字,听到木质楼梯发出的些微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继续写。
尽管张五星内心排山倒海似的翻滚,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到矮几前坐下。看吴佁仁正在练黄庭坚的《牧童诗》,几前的榻上散乱地放着练习的诗句,随手拿起一张说:“‘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这个‘隔’字,应该这样写…”说着要拿吴佁仁手中的笔,被吴佁仁默默躲开,便讪讪的笑道:“还生哥哥的气呢,哥哥错了,今日特地过来赔罪,还望好弟弟不计前嫌,放哥哥一马…”
“师爷您过谦了,您是王爷器重的师爷,怎会有错?要错也是我这山野村民的错,是我不懂‘礼义廉耻’,目无尊长、胡说八道,只顾自己生活安逸,不顾别人死活。您放心,以后我一定谁的死活都不管,不再乱说话了。”吴佁仁舌头犹如一柄利剑,挽起的朵朵剑花劈头掷向张五星。张五星这位平日持重沉稳、不苟言笑的人,此时露出少年时的本性,嬉笑着直起身子揖道:“多谢弟弟救命,这次如果不是弟弟提醒,愚兄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张五星的话虽有些夸大,但也基本属实,如果不是吴佁仁及时提醒,可能自己无奈之下就会提议从内务府支银子了,那今日…
“为何你那日指责,今日感谢?”自那日张五星愤然离去,这些日子来吴佁仁心情极差,既委屈又生气,整日的郁郁寡欢,今日张五星能登门道歉心情已是大好,便也乘机借坡下驴。
“贤弟的话全都灵验了。五日前四川府台上奏朝庭,说四川境内洪灾连连,百姓艰难,要皇上拨银子赈灾。皇上让大臣们商议,就有大臣提议从内务府拿银子,皇上不悦让再议,大臣们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沿用此策,结果皇上大怒把那个提议的官员拖出去斩了。同朝为官关系也有亲疏,那位被斩官员有一位同窗是监察使,本就不耻四川府台穿补丁官服装穷,对他贪污腐败的行径也早有收集,今日在朝上奏了他一本,皇上大怒,已将四川府台打入大牢,待经查实就会被问斩无疑。”张五星缓缓道来,压在心里的石头仿佛被丝线一点点拽得消失无形。
吴佁仁听毕忽然两眼一翻,两手在空中乱抖乱舞,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我是跳大绳的么?还灵验呢!”说着鄙夷的翻个白眼,心里急得乱跳:怎么今日才发生呀,难道不是早就发生的吗?我这记性啊…
“呵呵呵…哥哥错了…”张五星被他的怪模样逗得忍不住笑,“那贤弟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呢?”说了这么久,这才是今日最想问的问题。
“我那知道…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知道了…”吴佁仁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你就不要骗哥哥了,快给哥哥讲讲,哥哥一定守口如瓶,如有泄露不得…”
“你就别乱说了,这种事…怎能…”吴佁仁快速在脑中盘算,看来只能将计就计了,装着犹豫再三,神秘唏唏的说:“我告诉你了,千万不可外传,否则我就完蛋了。有一日睡觉时,在梦中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的的样子,他对我说我有仙骨灵气,可渡我在人间修练成仙,教我几句口诀要我每日勤加练习,然后就化做一道白烟不见了。不知是我灵气不够,还是我太懒惰,只是偶尔有那么灵光一闪的时候,还不大准确。这次也纯粹瞎矇,五哥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吴佁仁这种天方夜谈的话,惊得张五星呆若木鸡,好一会回不了神。
“太扯了…是吧?我…也觉得很扯…但是…不然…我又如何知道呢…”吴佁仁挠着脑门期期艾艾说,眼下除了说实话,只能编这种无法考证的谎言了。
“你又在拿五哥开玩笑,哪有这样离奇的事,闻所未闻。”反应过来的张五星当然不傻。
“五哥,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这么说。”吴佁仁严肃的说,此时越是嬉皮笑脸越蒙混不过去。
张五星盯着他看了好久,方点点头说:“即然仁弟不便说,那哥哥就不问了。”
张五星尽管特别想知道吴佁仁如何能预知未发生的事,但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有这种非寻常人的能力当然有不可言说的理由,不管用的何种方法都不能对外人道来,这次如果不是自己有危险,恐怕依然不会示人,这样看来就算吴佁仁什么也不说,但在关键时刻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强行要知道原委,依吴佁仁的倔犟性格恐怕只能翻脸,只会因此与自己疏远。
况且张五星心里也确是喜欢吴佁仁,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人对待,此下下之策当然不会用。
如此,又何必非要知道呢。
张五星的这些想法,吴佁仁又如何知道呢?只道是他通情达理,不对自己有一丝勉强,几乎有些难以相信就这样轻易蒙混过关。“五哥,你真的不问?太好了,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也一定不会让你身涉险境的。”
张五星虽说不再追问,但百思不得其解。不仅可以预知,还能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像内务府有银子这种连他这个亲王都不知道的秘密也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啊!如果能够善加利用,那将会是什么局面?想想都热血沸腾,回到书房命人将冬至悄悄叫过来,细细盘问了吴佁仁的日常起居及所到之处、与哪些人接触、说了些什么话等等,都没有可疑之处,除命冬至多加留意外,也只能做罢。
张五星忍着巨大的疑问,将一场风起云涌的巨浪被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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