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明忧国忧民之心,求学于豫东学府时便有耳闻。”
昔日于学府读书时,两淮盐运使肆意提盐价,谋私利。沈昭遂引导同窗写万民书,述其罪状,直至上达天听。此举足见其心!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往日所为,面上不禁赧然。“我自愧不如啊。”
“勉力而为罢了。”
沈昭不以为意,面上笑容淡淡。
她熟读圣贤之书,从师当世大儒。固为洙奸臣,平冤案,然君子本心乃为民生言事。虽则她位卑权低,但若可护一城之百姓,亦不妄来此一遭。
周谨心下了然,又问道:“听闻侯广平新任西路游击将军,少明与他可有往来?”
侯景唐,字广平,侯太傅嫡次孙,今岁七月来此任游击将军。
沈昭斟酌一番,才似笑非笑地问道:“重行兄,西行之前,周镇台可与你彻夜长谈?”
“啊?”
周谨不明所以。
“若非依重行兄之见,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昭顿时笑了起来,不待周谨回话,又接着说道。“重行兄岂会时刻言及我之安危?”
周谨听得此言,脸上顿时一热,他嗫嚅了半晌,“少明终究是女儿身……”
沈昭大笑起来。
“足见重行兄不知我凶悍之姿,否则岂会这般怜香惜玉?”
“非是如此……”
周谨连忙反驳。
“实因局势混沌至此……临行前,祖父多有嘱咐,令我谨慎行事。”
“可是窦首辅加封太师之故?”
沈昭见此,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文臣生前封太师,自大周建国以来未曾见过……股肱之臣,此后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陛下年幼,朝政皆仰大臣。窦首辅劳苦功高……”
周谨神色微变,斟酌着接话。
朝野谁不知窦党权势滔天,但敢堂而皇之议论者寥寥无几,也唯有沈昭无所畏惧。
只见沈昭又淡淡一笑。
“虽则窦首辅权柄甚重,然我尚存于世啊。何惧之有?”
说罢,她神色一冷。
“一介女流,杀之有损颜面,恐为人言;不杀又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难堪者是他。”
周谨心中却没有这般轻松。
窦党视沈昭为眼中钉,朝野皆言是因沈昭与韩党同进退,又拥护十九皇子赵祰继位,令窦党有意扶持之十七皇子赵祗与帝位失之交臂。
然事实果真如此?
窦党权柄在握,窦敬言之位朝中无人出其右。谁人承袭帝位又何妨?赵祰年幼,自古主弱而臣强……且沈昭与永嘉侯世子约为婚姻,永嘉侯岂会让她命丧于此?然窦党丝毫未有松懈之意。
永嘉侯乃大长公主子婿,而大长公主为勋贵之首。只因沈昭,却与大长公主为敌——实非明智之举。窦敬言岂会昏聩如斯,除非沈昭有非除不可之故。
思及此处,周谨有心想再问一句。但见沈昭神色冷沉……他顿时歇了心思。眼下是何险境,沈昭自是了然于心,无需多言。且他与沈昭并非交心挚友。
沈昭见周谨沉思不语,以为他仍为此事忧心,便笑道:“重行兄切勿小瞧女子。再者,未闻坊间传言?”
“有何传言?”
“沈氏女,猛如虎啊!”
周谨一愣,随即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