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府西厢房内装饰精致华美,外间是起居室,进得门来正中摆放着几扇镂空的白底红木屏风,白底上双面苏绣的牡丹色泽艳丽雍容华贵,绕过屏风,靠窗位置摆放着一张雕花细木贵妃榻,配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桌上放着朱漆带盖儿点心盒,一旁的紫漆描金香盒内正燃着檀香,空气中弥漫着一阵一阵的紫檀香气。
起居室左侧是若府千金若离儿的闺房,此时房内纱幔低垂,四周全用锦缎遮掩,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温暖异常。房间靠窗放着一张乌木边花梨心条案,案上摆放着各种名家字帖,一方思州浮雕宝砚,一摞宣纸及各色笔筒,还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樽,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室内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古琴立在紫檀琴架上,铜镜置于酸枝木制的梳妆台正中,精雕细琢的黄花梨凤纹罗汉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若离儿此时平躺于罗汉床上,气息微弱毫无知觉,床塌大且宽,更显得离儿的娇小孱弱。俏丽的小丫环俯下身对殷夫人轻声说:“夫人,您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先去休息一下,我来照看小姐吧。”殷夫人正握着离儿的手暗自垂泪,闻言先用手绢抹去眼角的泪滴,皱了皱眉,再举起帕子轻点了一下额头,疲倦的说:“丹儿,你照看着小姐,我去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再过来。”丹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的,夫人。”殷夫人扶额慢慢起身,带着老妈子往正房方向走去。
丹儿走到起居室望了望门外,风还在吹着,灯笼摇摇晃晃的,她不禁拉了衣襟,缩了缩脖子,便走回内间闺房。丹儿先把若离儿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在胳窝下,再伸手把一小撮略显零乱的头发别到离儿耳后。
她看着小姐的脸庞,不由得发起呆来,眼前的小姐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平日内待人宽厚,从不持娇生傲,也不曾象其它主子似的斥责下人。小姐刚过二八年华,还尚未婚嫁,怎会染此怪病呢,虽然小姐气色不佳,但是美貌也丝毫不减半分,老天保佑请让小姐度过这一劫吧。这时,白色的西施犬轻轻向窗户汪了一声,突然往屋外跑,丹儿赶紧跟了上去。
西施犬好象在追什么东西,小短腿跑得飞快,丹儿脚下不由得加快步伐,嘴里一边唤道:“小雪~”西施犬发狂似的向树林跑去,丹儿三步并作两步,想赶紧追上这个小东西,两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林荫小道。
正值三更,打更的家丁刚敲过木梆子,半空中突然窜起一道火光。不好,若府着火了!家丁们奔走相告,都慌了手脚,有的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有的跑去禀告老爷,有的前去告知各房老小,有的去院中储雨水的大缸中舀水,一个也没有闲着。
殷夫人刚刚回房还未坐定,听到外面吵闹的嘈杂声,赶紧出得房门来,这时一个家丁掉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冲过来,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老……老爷,夫……夫人,走水了,走水了!”
殷夫人定了定神,赶紧问:“哪里走水了?”家丁咽了一下口水,吐出三个字:“西厢房……”殷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身后的老妈子赶紧扶住:“夫人莫慌!”老爷急得直拍大腿:“快,快啊,快去救小姐!”和老妈子一边一个,搀着殷夫人向西厢房赶去。
从正房外放眼望去,西厢房的方向火光冲天,殷夫人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若老爷只得放下夫人,跟着家丁向着火光的方向急奔。若府所有的老老少少,从四面八方向西厢房跑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天干物燥,火借风势,木制结构的房屋烧得愈加猛烈,整个西厢房全部陷入一片火海中。家丁们从水池中,从大缸里,拼了命舀水向房屋泼洒,但是火焰实在是太大了,刚刚泼灭了一点,风一卷,火势马上又腾空而起。若老爷急得直跺脚,声嘶力竭的叫道:“救小姐,快救小姐!”梅管家指挥家丁从下人房拿了几床棉被,浸湿了水,让两个年轻勇猛的家丁头披着棉被冲进火海搜寻,趁着房屋没有烧透坍塌之前,家丁们快速冲出来:“老爷,没找到小姐!”若老爷一脚踹倒前面的家丁,厉声道:“饭桶,都是饭桶!”
这时,殷夫人紧赶慢赶来到了西厢房,瘫坐在地哭喊着:“离儿啊,我的离儿,娘不该离开你,离儿你在哪里啊!”老妈子哭着想搀起夫人,殷夫人不管不顾的趴在地上,伸手向火场的方向徒劳的抓去,仿佛离儿听到了为娘的呼唤就会奇迹般的现身,老妈子用尽全力怎么也搀不起殷夫人,只得跪在地上使劲拽着夫人不让她靠近大火。
若府姨太太也赶来了,她哭天抢地的叫唤着,若思宗得到口信也从酒馆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他扶着姨太太,惊恐的叫道:“娘,怎么走水了?娘!”姨太太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抱着若思宗的胳膊,不知是冷还是受到惊吓,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若思宗定了定神,远远看到大哥若思成也冲到了火场拿起木桶拼命舀水,于是也加入了灭火的阵营。水缸的水很快见底儿了,家丁们不断从水井中压起冰冷的井水,向火势最猛的窗户泼去。明火越来越弱,当大家都快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西厢房整个塌了!院子里又是传来一片哭喊声:“离儿啊,离儿,我的儿!”
约莫到子时,木制结构的房屋基本被火势吞噬干净,大火才渐渐的灭掉。若思宗,若思成和家丁们冲到废墟下翻找,哪里还有人的影子?连被褥带床榻都烧得一干二净。殷夫人自是悲痛欲绝,急火攻心,一下子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