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阑劝她,做人不要做得太死板了,衣服旧了可以换,东西坏了可以扔,世间好男儿万千,何必单恋一棵草。
但鸢珀久久才透露出来,她初去九重天时,原本左右跟有监督她的侍女。那是她第一次远离家人的控制,觉得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所以趁其不备杀了她们。她本性善良,总很愧疚,但也很兴奋,因为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迈出两步三步。没想到走到后来,竟发现是步死棋,尤其当她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替代品的时候,突然不明白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更阑便力致于给她的生命找点意义:“你弹琴弹得好,对面有家琴馆,以你的本事,进去做个女先生不成问题。”
等了许久,更阑等她赞成这个提议,可鸢珀突然用目光锁住她,怔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么?”
更阑摇头,鸢珀直直看着她,呼吸渐渐急促,看起来很难受似的,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更阑倒了杯水给她,让她平复下来。她喝了一口之后眨眨眼,回到了更阑原先的那个话题:“谢谢你一番好意,下次能不能帮我带一把琴来,去琴馆做先生前,我想多练练手。”
更阑打量着她,想看出些什么,但鸢珀转身就又躺去了床上,委实没给更阑瞧出端倪的机会,加之更阑并不是那般好事之人,不喜欢没来由地挑起别人的伤心事,所以对于她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也不再追问。
更阑给房间熄了灯,整个房间随着灯光的消失而变得更加寂静。可叹今晚的月亮也没什么明辉,她只能坐在略带闷热的暗夜里斟茶自饮。
没过多久,鸢珀竟有些迟缓地问道:“更阑,为什么我从未听你说起你的家人朋友?也没有去看过谁呢?”
鸢珀这样一问,更阑竟心下悲凉,胸口压抑,眼眶不觉有些湿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将手里顿住的茶继续送往嘴边:“因为我,是个怪人。”
泪水从眼角滑落,还好这里够黑,鸢珀看不见。
更阑下意识地侧过身去,鸢珀也很懂事地闭了口。她俩再没说什么话。
自从她上次带了鸢珀去看戏,鸢珀就每天都去戏园子待一阵子。接连几天,鸢珀的心情似乎有了好转,也能进食,也能走动,不再哀哀怨怨地提起成珞。更阑颇为欣慰。
更阑总觉得,鸢珀对成珞说爱实在太过牵强。若她的父母开明些,以她的身份条件,真不一定看得上成珞。曾经有位姓严的女学究说过这样一番真知灼见——所有的儿戏你都不能去生生地斩断,儿戏本来自生自灭,你一斩,它疼了,反而生了根,反而变得至死不渝了。
更阑深以为然,鸢珀和成珞正如这么个道理。
人是需要成长的,这个道理只要鸢珀活得久一点,自然而然就能明白。
诚然鸢珀还得熬上一阵子,但她也不能时时看着鸢珀,毕竟她到真庆宫本就是为了拿到玄天剑,总不能本末倒置。所以她必须尽快摸清真庆宫的情况,现几日玄帝不在,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这期间牡凝还特地来真庆宫提点过更阑:“我苦心孤诣地把你嫁进真庆宫,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和那个杨不念勾勾搭搭,闹得这么万人知道!我告诉你,这个位置,你最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乖乖顺顺地哄得玄帝开心,不要让他废了你!你保着我,我也保着你,大家方能相安无事。”
牡凝走之前还扔下一份名单,是新十二神花的拟定名单,让她来日照着这上面的花品晋封。
夕风徐落,弄霞居尽染黄昏暮色。因上次答应了鸢珀要给她送把好琴,现下沅芷挑了来,更阑得下界跑一趟。
但此次除了是去给鸢珀送琴,主要是向纪书查问一个棘手的情况。她本来意外地发现玄天剑没有让玄帝带走,而是将它奉在了衍重殿中,想要靠近玄天剑时,反倒被玄天剑的剑气所逼退。
到客栈落脚时,鸢珀却不在,纪书只告诉她,鸢珀晌午说要出去听戏。
更阑那时抱有侥幸,毕竟时隔多日从未看出她有轻生的念头。便只是坐下来等她,问纪书关于玄天剑的事。
纪书说,玄天剑一直是玄帝的圣器,剑下魔魂太多,剑中戾气太重,以更阑目前的修为法力还驾驭不了它。
修为这个东西,也是更阑由始至终都在愁困的问题,现在她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看来,她必须要走曾经被暗暗否决的那一步了。
不觉天色渐晚,眼见鸢珀还没有回来,更阑便拜托纪书听一听她的踪迹。但纪书搜索半天之后,竟说听不到鸢珀的声音。
更阑这才慌了。
戏院街上到处找,都没有她的影子。
直到第二天一早被戏班主主动找上门来,更阑才对鸢珀的下落有了点眉目,但并不意味着带来的就是好消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么妙不可言。明明都在找对方,到最后居然都完美地错过了。明明毫无征兆的事情,常常猝不及防地来临。
班主拿出一样东西,用白布包着的,接着用他久经世情的嗓子哑道:“昨晚老夫的戏班唱完最后一场戏,有位姑娘就来找老夫,给了老夫一样东西,说让我转交给她的妹妹,还说这个东西对她的妹妹很重要,将来一定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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