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南营兵厂安生不得。
身为少卿佐官,必然逃不过与上司有交道。
经人通报,得入营房。
说实话,郑合欢一天官场不曾正经混过。这会子,全然不晓得该如何应对直属上司算是正常。该是应承讨好,还是讨好应承,她真是不知,以前的日子显然全是瞎混。
“郑大人,请。”
十步一关,被人拦下再被允入,一道道门,只为见那卫士少卿却俨然是朝圣,恨不得她一步一跪,三跪九叩。
这前来迎她的郎官样子瞧着年轻,于她态度不像南营门前那些人那般轻蔑。郑合欢微微颔首,看一眼便转过视线,也不与人攀谈,走过廊道进最后一道门,直至于此终是沉默。
在这南营兵厂,肃然少言,是她学会的第一件道理。
“少卿,郑佐官求见。”身边这年轻郎官再次通禀,眼前这一处小室算得上是南营兵厂高阁,寻常宫卫无召入不得。
“章邯带人进来吧。”
那年轻人伸臂请郑合欢一同入室拜见,一室朝南,太阳升起照亮内堂。屋里的人原是低头伏于案上,远了光亮,看不清面容神情。见他们进来,也起了身绕过桌案,靠近亮处其面容渐渐清晰。
这便是王离,王翦嫡孙,而立之年官拜卫尉少卿,正四品。
离近瞧着,此人模样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也不知为何,这人在亮处的气场与刚刚在匿昏暗里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不同。
“少卿大人,下官郑合欢前来拜见。”
“我认得你,郑佐官。”
头一回拜会这直属上司,郑合欢说不出什么,只有拱手作揖。可这王离说认得她,收了她的拜见却没有见过起身免礼,教她只能这般躬身俯首站着。
“燕地战俘不日抵京。郑佐官负责与中尉旅贲卫交接,章邯与郎中令内廷交涉安排宫内布防。咸阳宫外接手战俘,这回由咱们的人护送入内殿,无须郎中令接手。”
一道令鉴下达,章邯连着那布防图一并接过,墨迹未干需得小心,郑合欢已经自行起身大喇喇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不过手,不见半点殷勤积极。
“大人,宫宴只由佐官控场,属下怕是难当此大任。”
他们二人同为王离手下佐官,郑合欢上任头一天担当此任基本只能充当废物木头,教他一个人干两人的活,还得顶下所有错漏失责,显然远远超出一佐官的职权。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够不上结拜的交情哪个会干这蠢事。
“用不着你们顶包,国尉大人亲自入殿。”王离抬一下眼皮,心知章邯心思,伴君如伴虎,怕出事担责受罚毁了前程,更不情愿带着女子办事儿。
“只为那燕地战俘”为一介战俘须出动一国卫尉卿,简直杀鸡用牛刀,章邯想着斗胆一问。
“属下得令,定竭尽全。”郑合欢出声打断章邯,抽过他手中的令鉴即准备告辞。“少卿大人若再无吩咐,属下告辞。”
郑合欢作了揖,站直身子即要转身离开。刚刚部署郑合欢听得云里雾里,需得反应半晌,可这事儿她一过耳便能一清二楚,她打断章邯已算善意。押送战俘入殿,自是用不上国尉,上头跳过卫尉少卿启用尉缭接手,还能为什么,只能是上面要这王离坐冷板凳,尉缭接手敢下属的活,嬴政这是在给尉缭上眼药,自上而下整治王家。
爷爷不久前辞官,父亲由伐楚换为燕,孙儿又只能龟缩在这南营兵厂,王家三代是彻底被人穿了小鞋。这会子问出来无疑是打他的脸,这人若是气性不够,怕是要记恨上的。
“郑大人,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郑合欢攥着令鉴已经踏出营房,身后传来王离深沉沙哑的声音,章邯愣住原地。也不知在敲打谁,所指何时。
只是他在昏暗中的脸,还有藏在暗处的声音,好像似曾相识,却难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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