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已过,苍穹仍未放晴。相较昨夜的星辰璀璨,白日里黯淡无光。荷月的雨,不似春日里的温柔,豆大如珠,劈里啪啦往河岸边、红瓦顶、茅草房里砸,叮叮当当,掷地有声。羊肠小径上溅起的水珠,在热气的蒸腾下,渐渐晕开层层迷雾,如梦似幻。来不及回巢的鸾鸟,隐于雾色烂漫中,忙着一边整理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一边寻找被雨水打落下来的熟透果子,很是快活。殊不知不远方的背后,一只饥肠辘辘的白狐正偷偷地觊觎着她的美丽。
钩陈再服仙丹,运功一次,法力全然恢复。观言咚咚敲门而入,见将军闭目调息,兴奋对曰:“恭喜二公子得以痊愈!”钩陈睁眼见之,微笑回曰:“哦!是观言啊!”观言疾步上前,替钩陈更衣,一边小声对曰:“将军,少爷捎来口信,望将军尽快速速启程到京!”
钩陈整理衣襟,怅然若失,心不在焉,小声回问:“不知尉府可多容二人?……”
观言疑惑不解,“将军此言何意?”钩陈无奈太息,摇摇头,探望屋外穹顶,颇为烦闷,“今日之雨,为何如此之大?”钩陈忽而醒悟,兴奋,转头问:“观言,既然今日下如此大的雨,路定是不好走的了!不如再过些时日?待天晴后再走也不迟?”
观言挠挠头,迷惑更甚。门外传来脚步声,见芷兰碎步而入,观言作揖回曰:“二公子,小的去马厩看看!”转身向芷兰问安后离开。
看钩陈柔情似水的眼神,芷兰的脸再泛红晕,她倚栏而站,腼腆之余又过分可爱,磕磕巴巴,欲要开口之时,不料钩陈已将她搂入怀中。芷兰讶异之余,复又心安,如此矫情二人,才敢于正视自己的情感。
“芷兰,你愿意跟我走吗?”钩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音。四目相对之时,他发现,芷兰那清澈的眼眸子里全是他,钩陈打心底里泛起碧波涟漪,暗自窃喜。
芷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深深打动了,良人的出现,叫她心安。屋外的片片珠帘,有如鼓瑟吹笙,那是天地间带给两人的一曲《琴瑟和鸣》啊!芷兰愉悦又兴奋地点点头。
门外“咣当“一声闷响,殷武踉踉跄跄地暴露在雨林之中。芷兰心生不安,二人急慌探看,却见殷武口吐鲜血,腹中利箭,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坠落埋于尘土之中,嘴里不住念叨:”芷兰……快走……“
“爹!……”芷兰慌慌张张,哭喊着直扑向他的尸身,钩陈随之。二人正要合力拖扶殷武入内之时,墙外三两乱箭嗖嗖而入,说时迟那时快,钩陈纵身怀抱芷兰,两人翻滚至围墙边角。钩陈小心翼翼护住芷兰的头,紧张问:“芷兰你没事吧?”
芷兰泪涟婆娑,声嘶哽咽,摇摇头,“快救救爹!”
沉重的步履声渐行渐近,一个、两个、三个!数只齿凿惊现跟前。钩陈、芷兰无不睁大了双眼,更教芷兰紧张,“君武……快走!”齿凿一见钩陈,顿生怒意,二话不说,一把钝刀径直刺向两人,速度之快,钩陈无法躲闪,一把推开芷兰,单手施法控白刃,大声呼唤道:“观言!”
闻道院内一阵骚动,观言冒雨而出,见如此惨状,心焦如焚,施法捎信,疾步赶到芷兰身旁,搀扶,急切问:“芷兰姑娘你没事吧!我们走!”
一切都来得太快,芷兰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吓得丢了魂,至亲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残害,自己被不知道是人是神的挚爱拯救。芷兰看到钩陈身上的法力与仙气外露,眼前的他,并不是往日里那个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他,而是拥有一身威武神勇、大义凛然的将军之气的他。
“观言!快带芷兰走!我们京城汇合!”钩陈诱敌深入,几人纠缠至院外,芷兰见状,焦急敦促,“观言,快!快去帮忙!救救二公子啊!”
“芷兰姑娘,得罪了!”不料芷兰挣脱了观言劝诫的手,“放开我!”她蹒跚爬向父亲,怀抱,痛哭流涕,呼唤:“爹!爹!你醒醒!你会没事的!女儿一定可以治好你的!”颤颤巍巍间,芷兰伸手捂住殷武腹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滚烫的鲜血直流不止,父亲的体温在滂沱大雨中渐行渐弱。
“蕙若……我来了……”殷武鼻息减弱,目中无光,芷兰一个劲驮扶父亲往屋内拽,观言于心不忍,连连帮衬。好不容易连拖带拽,芷兰观言合力将殷武拖扶至屋内,不料屋内出现又一个不速之客,芷兰和观言后背发凉,脖子顿时被一股蛮劲控制,此人要挟质问道:“钩陈在哪里?”
观言见情势不对,直接化为轻烟从魔掌中溜走,此人虽身着黑衣,不见脸面,但他浑身散发邪气,是魔物无疑!可他身上的丝缕仙气又从何而来?以他一己之力难以匹敌,为今之计,搬救兵!
“谁是钩陈?我不认识!”芷兰忍痛反问。
“想不到,区区一个凡间女流,竟然能让他活下来!”黑衣人哼唧一声,太息对曰:“只可惜天命难违,莫不是大人有旨,我还真不忍心杀了你!”话落,黑衣人加紧了手部力气,芷兰愈发不能呼吸。
生死关头之际,她方才明白,自己曾经的猜疑,全是对的。君武和她并不一样,君武不过是一个代名词罢了,他的真实身份叫钩陈,许是哪路神仙降世。这些人,都是想要取他的性命。为了他,她绝不能让这些阴谋得逞!
“这一刻你杀了我,下一刻倒下的就是你!”芷兰神色坚定,视死如归。
“好一个铁骨铮铮!那我就成全你!”芷兰含泪道别,“君武……不……钩陈……别过了!”一阵剑气蹿涌,芷兰忽而喘过气来,体力不支,径直倒在男子的怀中,再睁眼看时,原是他!只见他手持利刃,几滴黑红浓血顺着刀尖滑落到地上,染红了湿漉漉的茅草房。
“芷兰!醒醒!”钩陈怀抱芷兰后退几步,举剑对峙,质问:“你是何人?!”
芷兰微笑对曰:“钩陈……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钩陈听罢,心生内疚,难过,目光坚定,誓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一道滚烫的清泪侧斜而下,混杂着太多喜悦与悲伤,芷兰点点头。
“钩陈触犯天条,其罪当诛,天宫有旨,格杀勿论!”黑衣人施法取剑,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两人剑锋相对,其力道之大,迫使钩陈与芷兰连连后退,三人复又打进雨林之中。
钩陈退至稻草堆,迅速将芷兰置下,施法张一结界以佑之,轻声对曰:“芷兰,等我!”迷糊间,芷兰看到眼前人忽而变了一个样,只见他身着玄色盔甲,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他头戴红色翎羽,眉宇间有一玄色抹额,手持双白刃,剑柄上的玉石在雨林的洗刷下透出一股仙气,还有他那腰封上的金色丝绦随风扬起,衬托着他的威仪与神勇。芷兰不禁看得出神,原来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簌簌几下白光,剑锋相对,战事胶着。钩陈舞双剑,前后左右,见缝攻之;黑衣人不慌不忙,见招拆招。两人一时间不相伯仲,难分难解。虽是蒙面之人,钩陈见之,却有丝丝熟悉之感。钩陈飞蹿云霄,一枝倒挂,双剑起舞,几道剑气将黑衣人压倒在地。黑衣人奋力顽抗,见事态不妙,长吹一哨,空气戛然而止,阴郁血腥之气顺着雨林笼罩,钩陈看到了那三个死而复生的行尸走肉,迈着沉重地步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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