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茉心中存了小心,一见她走,便将清粥都吐了出来。怎奈这药下得太重,那人又故意逗留,不肯马上离开,所以叶良茉此刻脑子清楚,身上却乏力。
一会儿,门口窸窸窣窣的,叶良茉赶紧靠着椅子假寐。微眯眼看去,只见月影入户,一个梳着丧髻的妇人轻轻推门而来,连声唤道,“阿茉?阿茉?该送葬了……”她声音时高时低,也不知是想要喊她醒来,还是不想喊她醒来。
很快门又合上了,她走了。
听到外面时而响起的唢呐声,叶良茉咬牙,靠在柱子上好半晌,攥紧手,从袖中拿出匕首,划破手腕,保持清醒。
门外。
已经到了摔盆的时辰。
“摔盆!起棺!”
众族人面面相觑,看了门口好久,也不见叶良茉出现,心中纳闷,叶家大小姐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这又是怎么了?
摔盆是主丧者的事儿,换言之,谁继承,谁摔盆,反之,谁摔盆,就代表可以继承家业。
二姨娘窃喜,给二叔使了个眼色,二叔微微点头,走上来拍拍叶良谌的肩膀道,“谌儿,要不你来吧。可不能耽搁了时辰。”
叶良谌点点头,拿起瓦盆,正要用力摔下去,忽然有一双手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秦正不知从哪儿跑来的,满含怒火地瞪着他。
二爷见此,厉声呵斥,“秦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耽误时辰!来人,把他拖走!”
秦正被人扭着胳膊,拖到一边,心中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高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老爷说过,要大小姐继承家业,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二爷、三爷,钱通、赵卓……你们忘记老爷生前的话了吗?”
二爷不屑哼道,“大哥那是病糊涂了,一个黄毛丫头,她知道盐田有几处?她能分得清米有几种?她能算的清楚账目?凭什么打理这么大的家业?”
三爷接过话茬,教训道,“就是,她小小年纪,不明事理也就算了,你也糊涂了,怎么能随着她一起胡闹?叶家向来是……”
四五个人围着秦正,有人伸手去抢秦正手中的瓦盆,秦正死死护住。幸好他出身行伍,军队里练出的蛮力此时派上了大用场,他不放手仆役根本夺不走。
整个送葬的队伍聚在门前,你争我夺,吵闹呵斥声不绝于耳,俨然将严肃沉重的丧礼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二叔气急败坏地喝道,“秦正,你还不松手!”然而色厉内荏,局势混乱,无人理会。
叶老爷子坐在轿子里,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去,连连摇头,招招手,吩咐儿子叶珺,“你去,叫人拉开,成什么样子?”
两家关系不比从前,老爷子这么吩咐,他一时间还真有些犹疑,但也只是一瞬,便走到台阶旁,喝道。“住手!”
他在朝中做官,说话很有分量,这么一呵斥,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秦正也有所忌惮,皱着眉,担忧地抱紧手中瓦盆,后退一步,怎么也不肯松手。似乎生怕他们做出不利大小姐的事情。
天雾蒙蒙的,黑云滚滚,直压下来,将整个叶府笼罩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有瓢泼大雨,
叶珺不耐烦地挥挥手,正要做出裁决,忽然听到一道很清澈的声音,划破了沉默,语调坚定、沉静。她说:“秦叔,把瓦盆给我。”
正是匆匆赶出来的叶良茉。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直视人群,眼睛很冷很静,有一种不动声色的迫力。
她走下台阶,从容伸出左手来接。
刚才还争执不已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秦正交给她,竟然无人说话。二爷、三爷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有叶珺、叶老发话,缩了脑袋,不再说话。
叶良茉用清而静的声音,镇定喝道,“起棺!”
棺材被重新扛起,叶良茉高举左手,重重将瓦盆摔在地上,“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叶珺诧异地看着她,不由为她的镇定、凌然的气势折服,小小年纪,面对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竟然丝毫不怕,真是难得。
叶珺的常随走了过来,在叶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回头朝老爷子正要禀告,老爷子挥了挥手,无声道,“去吧。”那双精明矍铄的眼睛,因为身染重病,有些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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