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手在元靖云面前急急勒马,迅速翻身下马,朝她快步走来。借着月色,她看清了,这个身穿北军校尉铠甲的年轻将领,正是元承光。
元靖云心中绷紧的弦放松了,消息果然传到了北军,府兵封锁了王府出入口,要逃出来只能翻墙,既然戚澜知道这处方便逃脱的暗巷,承光自然也能想到。
元靖云正要开口解释,元承光蓦地拔剑出鞘,左手朝她肩头狠狠一推,将她猛地撞到身后的院墙上。
下一瞬,元承光冰冷的剑锋抵在她颈间,他那双怒不可遏的眼睛紧盯着她,杀气腾腾。
元靖云背靠着院墙,右肩被承光捏得生疼,喉边紧挨着他冰冷的剑锋,更让她心惊胆寒的是,她从没见过承光这种可怕的眼神。
“承光……”元靖云颤声叫他,又惊又惧地看着他。
“云……元靖云,”元承光近乎咬牙切齿般怒道,“你为何要杀我老爹!”
“我没有!我到房间时,四叔就已经遇害!”
元承光手掌霎时加重了力道,怒道:“还敢狡辩!书梅亲眼看见的,你还要抵赖吗!”
元靖云被承光这一捏,只觉肩上的骨头就要被他捏碎了,疼得直冒冷汗。书梅?是那个婢女的名字吗?她忍着痛,目光毫不躲闪地跟他对视,说道:“那我问你,我有什么理由杀害四叔?”
“书梅听到你们争执,老爹要你交出宗主令,你愤然拒绝,随后……”元承光语气一涩,手中的剑锋又朝她迫近了几分,“不是你还能是谁!”
元靖云心中一惊,区区一个婢女,如何编得出这般切中要害的谎话?既然事涉宗主令,她隐隐有了猜度和推测,总算不是全然蒙在鼓里,只是,有些话不便对承光明说。
元靖云斟酌着措辞,说道:“我与书梅无冤无仇,不知她为何诬陷我——”
“她忠心侍奉老爹多年,又何必作伪证?”
“我可以向你起誓,四叔不是我杀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自证……”
“住口!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元承光怒喝一声,剑锋蓦地一动。
元靖云只觉颈间一阵锐痛,心中涌出百般委屈,看着他说道:“有人陷害我,我百口莫辩,如果你认定是我杀了你父亲,那你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元承光对她怒目而视,手上寒光一闪。
元靖云再次痛得一颤,颈上的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剑锋淌了下来。她忍住喉中的哽咽,泪眼朦胧看着他,说道:“我遭人算计,既然今日必死,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上。只是,杀害四叔的真凶逍遥法外,我死不瞑目!”
元承光一怔,眼中那股毁天灭地的怒意,竟渐渐软了几分。他默了一阵,颤声说道:“你……你叫我如何信你?”
“杀父之仇,本就该血债血偿。”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我不敢奢求你信我,只盼你念在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给我时间证明我的清白。”
元承光紧盯着她,脸上慢慢浮现出锥心蚀骨的悲痛之色,细长的眼睛里泛起泪星,拿剑的手开始轻微发抖。他猛地抿紧嘴唇,松开捏着她肩膀的手,后退一步,狠狠地收剑入鞘。
“承光,我——”
“你可别搞错了,”元承光愤愤盯着她,又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元靖云叹息了一声,看着青石板路上泛起的清朗月色,没有答话。如今这郁阳城布下天罗地网,她早已是惊弓之鸟,只怕在劫难逃,他们还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吗?
元靖云怔怔想着,突然有一团东西扔到她眼前,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却是承光身上的那件帔风。
“你披上这个,骑我的马,从平乐街绕过昇仁里,走小津门出城。”元承光没有看她,又从腰间解下件东西扔给她。
元靖云接住一看,眼前不禁一亮——出城的令牌!
这下,她完全明白过来,他果然还顾念姐弟情谊。她心头一软,忍不住轻声唤他:“承光——”
“快走!”元承光低声喝道,背过身去捏紧了拳头,“别逼我改变主意。”
元靖云不再耽搁,将帔帛绕在颈间遮住伤,再将承光的帔风系好,戴上兜帽,也顾不上浑身作痛的筋骨,骑上承光的马,匆匆出了巷口,朝小津门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