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云听到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猛地睁开眼,似乎刚从一场绮梦中惊醒。
她心中一阵慌乱,连忙粗暴地推开玉恒的拥吻,几乎像逃一般离开凉塌,有些骇然地与他远远拉开距离。
我在干什么?!
元靖云的心砰砰跳着,双颊像火烧一般,胸口剧烈起伏,回想起刚才的意乱情迷,她几乎有些恼恨自己,心中涌出一阵羞惭和负疚。
“有什么事?”元靖云高声问门外的婢女,无比庆幸房门关着。
“回禀公主,临安王派人来了,请公主即刻去一趟。”
“替我备车。”
“是。”
婢女应声而去后,元靖云这才发觉,内室显得越发昏暗了,夏日黄昏的最后一缕夕阳,正恋恋不舍地划过大地,从雕花窗棂中透出一片暖黄光辉。
元靖云竟然有些感激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这样便有了借口,可以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可这念头一出,她又生出一阵愧意。
“玉恒……”元靖云心神未定,低着头轻声唤他,可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玉恒从榻上缓缓站起身,目若朗星地看着她,说道:“柔情似水,热切如火。”
“什么?”元靖云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情意,正如这八个字。”
元靖云秀眉微蹙,只觉心乱如麻,随口说道:“不要拿我打趣。”
“不是打趣,从前你就是这样待我的。”玉恒无比凄凉地一笑,“所以,当我回来以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彻底明白了,你已经将这般似水如火的爱慕,给了别人。”
“玉恒……”元靖云不禁心中一惊。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你先忙吧,恕我告退了。”玉恒语气淡淡的,深望了她一眼,步履沉重地往房外走去。
在越发浓厚的暮色中,元靖云注视着他失落的背影,想到他所受的种种煎熬,更觉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
元靖云到临安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白天的燥热逐渐褪去,晚风中有了一些令人舒畅的和煦之意。
她走进元昊的卧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的苦涩气息。
房中点了一只落地白纱灯笼,放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盈盈洒在沉寂的内室,床榻的床架上覆着轻纱幔帐,想来该是元昊久病卧床,不喜光亮的缘故。一个眉眼清秀的婢女收拾了桌案上的药碗,朝她一礼,退了下去。
元靖云走到元昊的床榻前,坐在数步之遥的独榻上,轻声唤道:“四叔,我来了。”
纱幔中没有任何回应。
元靖云透过薄薄的纱幔,隐约看见元昊躺在里面。或许四叔病中困倦,在等她时睡着了?她打算上前确认一下,倘若果真如此,她便悄声告退,明日再来。
元靖云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元昊的床榻边,缓缓撩开那层纱幔。在昏暗的烛光中,她凑上前定睛一看,元昊双目圆瞪,嘴唇张开,表情极为痛苦!
元靖云不禁大骇,以为他犯了急症,正要大喊婢女。
突然,一阵冰冷彻骨的惧意漫过她的心头,她勉强镇定住心神,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在元昊的脖子上,凝神扪了一会儿。
果然,没有搏动。她心中又惊又痛,眼泪涌到眼眶中打着转,这才确信,元昊已经断气。
“啪”——
元靖云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先前那个婢女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她,手中的茶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来人啊!”那婢女凄声叫着向外跑去,“靖云公主杀人啦!快来人救救老爷!”
元靖云噌地站起身,脑中一片空白。这婢女在胡说什么?
她猛然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元昊。
四叔死时只有她在场,她刚才为四叔扪脉,难道那婢女因此误会了?不对,她来的时候,那婢女分明才给四叔喂过药,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四叔已死?
元靖云心乱如麻,听到府中隐隐传来喧嚣,想必那婢女已经通报府兵,正要来拿她!她惊慌失措,亟亟往门外走去,要是被抓住,只怕百口莫辩,可这天罗地网,她要如何逃脱?
元靖云在门口猛然撞上一个人,差点惊呼出声。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戚澜!
戚澜往房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骇。
“阿澜,我——”
“你傻愣着干什么!”戚澜瞪了她一眼,一把抓起她的手向后院跑去。
夜色深沉,偌大的临安王府中次第燃起了火把,府兵的呼喊和喧嚣在各处回荡着。
戚澜拉着她的手,像敏捷的猎豹般穿梭在黑暗中,时而灵巧地奔跑,时而机敏地躲在暗处。两人左回右转许久,她早已晕头转向,不知戚澜要带她去哪儿,或走或停全凭戚澜指挥,提心吊胆地避过府兵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