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弘嘉又惊又羞,慌忙扯过锦被遮掩着自己的身子,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骇然可怖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已年过四十,看得出大半生养尊处优,可还是仍然抵挡不住岁月的痕迹,厚厚的脂粉遮不住脸上颈上的皱纹,一身臃肿的赘肉散发着刺鼻的香气。
此时,这女人正含笑看着元弘嘉,说道:“弘嘉,我和你三伯好心邀你来做客,你怎的作出这等不要脸的勾当?”
“你……你胡说!”元弘嘉羞愤难当,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才没有……”
“什么没有?你这没良心的冤家。”济阳王妃伸出手来,肆意抚摸着他裸露着的纤秀脊背。
元弘嘉背脊上的皮肤,仿佛被她的手烫伤一般,惊得他猛然一抖,胸口袭来一阵强烈的厌恶感。
他慌乱躲开她的抚摸,翻滚着跌下床,急急忙忙捡地上的衣服来穿,近乎着魔般的喃喃自语道:“我……我要回家告诉父亲……”
“好啊,你去告诉你父亲,把这件丑事传得天下皆知。”济阳王妃起身倚在床边,面露嘲讽地看着他,“别人会说,元弘嘉果然是娼妓的儿子,淫性不改、猪狗不如,竟然侵辱伯母。你让你的父亲今后如何做人?他又会如何看待你?”
听她提及父亲,元弘嘉一下怔住,泪水激涌上眼眶,只觉心如刀绞——他宁可死一万次,也绝不愿损害父亲的名声。
他更不敢去想,父亲知道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觉得他淫贱下流?觉得他卑鄙无耻?父亲本来就讨厌他,这样一来,只会永远恨他入骨吧……
“你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一时对伯母无礼,也是情有可原。”济阳王妃慢慢走到他面前,对他一笑,“你要伯母替你保密也行,除非你答应过继过来,否则……”
元弘嘉死死盯着她,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不敢相信她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以这件事作为要挟,逼迫他长期就范,他不禁厉声问道:
“你做出这样不守妇道的事,就不怕三伯知道吗?”
济阳王妃一愣,非但没有丝毫忌惮,反而像听到什么笑话,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她这一身的赘肉都在轻微颤抖。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元弘嘉的眼前。他看着她的手,一时不明就里。
济阳王妃故作风情地一笑,将手指向他左侧的墙壁。他看向墙壁,仍是一头雾水。
突然,元弘嘉感到全身漫过一阵冰冷的寒意——那面墙上挂着一张挂屏,在挂屏的木框旁边,有小一团乌黑的阴影。
元弘嘉像着了魔一般,紧皱着眉,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团阴影,不敢去想那究竟是什么。
济阳王妃对他露齿一笑,说道:“你看见了没?你三伯岂止知道,还看得津津有味呢。”
元弘嘉闻言,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激涌到他的喉头。他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弯下腰剧烈呕吐着,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酸臭的胃汁呛得他涕泪横流,他只觉自己仿佛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巨大屈辱感中,恨不得就这样立刻死去。
但是,他没有死,他选择继续活着。
一个月后,元弘嘉从临安王府搬了出来,正式过继给元振,成为济阳王世子。
说起来也蹊跷,就在元弘嘉成为济阳王世子以后,仅仅过了一年,元振就病重身故,元弘嘉顺利承袭了他的王爵。
仿佛被厄运缠住了一般,又过了半年,济阳王府的太妃深夜醉酒,不小心跌进荷塘,悄无声息地淹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捞起。
短短一年半,济阳王府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为了祛除晦气,十七岁的新任济阳王遣散了府中全部仆役,重新招来下人,又把里里外外翻新整修,这样一来,府中倒没有再出过事。
然而,在元弘嘉宛如天神的俊美皮囊下,那片潜伏在深渊中的暗影,却时时作祟,从来不会让他有半分安宁。
那段锥心蚀骨的隐秘过去,没有人知道,当然也没有人能够理解,只有他一个人,孤独而绝望地日夜饱受着折磨。
?
在闷热的午后,元靖云倚在内室的凉塌上,斜靠着凭几。她左手握着一卷空白的手书,拿笔的右手举起来,叹息了一声,又慢慢放下了。
自从玉恒回来,已经过去六天,朔北……没有消息。
她想给封峻写信,可一提笔,又不知从何说起,绕来绕去,总归绕不过她对玉恒的决议。
短短几天,“靖云公主千金续旧情”的逸闻,早已传遍了郁阳的大街小巷,玉恒也被冠上“千金公子”的雅号,让这段风流韵事愈发惹人注目。
清远阁当晚打扫出来,玉恒住了进去,饮食衣物摆设,一切都照他从前的喜好来安排,应有尽有,百般周到。公主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清远阁不仅是玉恒公子的住所,更是公主本人的行止居所。
然而,这次玉恒住进去以后,她一次也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