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后,七万建州车步兵正加紧步伐,朝广淳的方向推进。主力骑兵遭到陷阵营偷袭的事,他们早已得到了消息。
就在刚才,一个斥候回报,说陷阵营朝这边袭来。
这将校觉得有些奇怪,陷阵营总共就六千兵力,前面偷袭三万骑兵,后面又来打七万车步兵,难道是分兵两路?
不过,陷阵营就这点子人,要是再分兵,那可就太蠢了。
他正想着,听到前方传来由远至近的马蹄声,视野中扬起阵阵尘土,来了!
他立刻命人将陷阵营来袭的消息,传到后面的军中,让兵士布阵迎敌。所谓的阵型,自然就是建州军引以为傲的“空心军阵”。
这种阵型历来都是建州车步兵的杀手锏,专门用来克制胡夏骑兵用的,对付这区区几千人的陷阵营,那当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次由于是急行军,原本应该是重步兵装备的兵士,都没有穿甲,也没有持盾,只能用手中的长枪布阵,大大降低了这个阵型的防御力,在遭到骑兵冲击的时候,恐怕要吃点亏。
当然也不必担心,七万车步兵,光在人数上就是压倒性优势,更重要的是,等前方骑兵主力结束了战斗,必然会回军驰援车步兵,到时候陷阵营背腹受敌,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光线不太亮了。
这将校眯着眼,凝神看着渐渐逼近的敌军,突然心生疑惑。他分辨出来了,在敌军的队伍中,飘着的正是建州军的主帅大纛!
“娘的,斥候眼瞎了吗!”这将校忿忿骂道,这分明是回援的己方骑兵主力,哪是什么陷阵营。
他转过身,看到后面已经逐渐结成的无数个空心军阵,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误报,正在发着愁,后背猛然一痛——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后背。
不仅是他,无数前军的兵士,都倒在了第一轮箭雨中。
这将校坠马后跌落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疾驰而来的骑兵。他忍着痛,努力想要看清那张主帅大纛。
没错!正是那张高一丈九尺、旗身长三尺的赤色主帅大纛,任何一个建州军都绝不可能看错,他甚至辨认出了旗面上的“三军司命”四个字。
举大纛的人怎么来到了队伍的最前端?裴帅呢?他脑子糊涂起来。
他看着已经近至眼前的来军,突然感到一阵寒彻骨髓的恐惧!
一个杀气腾腾的独眼将领一马当先,他的马鞍上竖捆着建州军的主帅大纛,“三军司命”几个金线大字旁边,赫然挂着裴泰的人头。
此情此景,昭告着两件事——建州军三万骑兵主力全灭,主帅裴泰阵亡。
士气在一瞬间崩溃了。
漳鹿坪的这片夕阳,成了七万建州军最后的记忆。
?
漳鹿之战后的第三天,围困顺辽的十万建州军,收到了那张挂着裴泰人头的主帅大纛。从漳鹿陆续逃来的残兵败将,也将战场上地狱般的景象,散布得人尽皆知。
区区六千人的陷阵营,竟然让裴帅亲率的十万建州精锐全军覆没?!这是什么样的神兵鬼将?
恐惧像一张密密的网,死死缠住每一个建州军的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封峻的亲笔信送到了营中。他的意思很简单,限建州军五日内归降朝廷,只问罪副帅裴华,其余人等概不追究。如果不降,形同漳鹿。
信一到,军心就彻底散了。
此时,军中粮草已经供应不继,每天都有大量兵士趁夜叛逃。更可怕的是,在还没有叛逃的人中,开始心照不宣地酝酿着一种阴诡的气氛。
建州军留守顺辽的副帅裴华,是裴泰的堂弟。除此之外,军中的高级将领,有一半都跟裴家沾亲带故。
裴华当然义愤填膺地主战,坚决不降,名义上是为堂兄裴泰报仇,其实,上至将官、下至兵卒,人人都心知肚明:
裴泰死了,裴修言也死了,建州军的兵权自然就落在了裴华手上。他不战必死,一战尚有机会大权在握,就为这一点,他当然要拿十万建州军的性命,来孤注一掷搏一把。
然而,这样的如意算盘,在已经离心离德的十万将士中,能打得响吗?
就在封峻的信送达后的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几个建州军兵士来到顺辽城门外,向守城兵士喊话,指名要见镇西将军。
他们进城以后,在军帐中见到了元承光,随即呈上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的,正是副帅裴华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