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探出身子,看见一个敌军踏着堆积在阵前的尸体,即将要越过车阵。他立刻引弓放箭,一箭正中敌军门面,射倒在阵前。
封峻拿着弓箭,开始沿着车阵内侧的边缘走动,同时急切地扫视敌军的阵营。
在哪里?
他在心中自问。
一片乌压压冲杀的敌军中,一张黑色大纛迎风飘展,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中,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张黑色大纛下面,一个身穿两当甲的将军骑在马上,腰间围束着一张威风凛凛的虎纹皮围,并没有加入冲杀的行列。
显然,这就是他要找的敌军主将。封峻还来不及欣喜,一支流矢贴着他头上的兜鍪呼啸而过,他埋低了身子掩护,对身边一个队官吩咐道:
“拿巨弓长箭来。”
封峻在刚才的匆匆一瞥中,已经测算过了,那个敌军主帅的位置太远,显然故意站在弓箭射程以外。要想杀他,普通的弓箭根本射不中。
更棘手的是,由于战车盾牌挡在中间,他只能将箭以弧线射出,这势必会减少杀伤力,那主帅穿着重甲,加上这样远的距离,很可能不会一箭毙命。
如果可以直线射击……
封峻皱着眉头急剧思忖着,突然看到地上的盾牌,眼前不禁一亮。此时队官取来了巨弓长箭,他指着地上的盾牌,向队官吩咐道:
“把我举起来!”
那队官立刻找来三个兵士,蹲在地上,四人一人一角,将那面盾牌顶在肩背上。封峻正要一步踏上去,突然听见一声大喝:
“你疯了!”
封峻抬眼一看,顾良才双目圆瞪,一脸焦切地看着他,又喝道:“上去当活靶子吗!”
封峻还没开口,看到顾良才手中的马槊,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箭,灵光一闪。
封峻快步跑到顾良才面前,说道:“借我用用。”也不等他答话,一把抓过顾良才的马槊,用膝盖一顶,折成两段——有枪头的那一段马槊,约莫有七八尺长,这样的“长箭”,点钢破甲不在话下,配巨弓正合用。
顾良才看他一意孤行,便负气一般转过身去,重新找来一杆马槊,亲自守在他面前的车阵前,防止被敌军冲破。
封峻拿着巨弓和半截马槊,一步踏上兵士扛着的盾牌,大喝一声:“起!”
在兵士背负盾牌站直的一瞬间,封峻也站起身,抬起一脚,踩在巨弓的弓弣上,以脚引弓,右手拉弦,将那半截马槊作箭,引满弓后立刻放弦,朝敌军那面黑色大纛直直射出,巨弓的弓弦发出“砰”的声响,震得他手臂发麻。
由于封峻站在高处,早就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几乎在他放弦的一瞬间,一阵箭雨朝着他的方向飞驰而来。他翻下盾牌,和兵士躲在顾良才备好的盾牌掩护下,这才幸免于难。
射中了吗?
封峻抿紧了嘴唇,心口砰砰直跳。他来不及确认敌军主将的生死,只是坚守在车阵最前沿,在一次又一次抽箭射出的过程中,明显感到敌军的冲杀减缓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剩余的敌军骑兵停止冲击车阵,开始快速后撤——这说明敌军主将已经阵亡。
顾良才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看着溃散的敌军,对他说道:“要是有马,咱们在西北面追截,一窝端了。”
封峻没有答话,放眼望去,弦月阵的车阵前,死去的兵士和马匹像杂草一般胡乱生长,有些被马槊洞穿,有些被羽箭射中。粗略估计,敌军伤亡在一万人以上,陷阵营折损约有数百人。
“你要的马来了。”封峻拍了一下顾良才。
他们一起转头,望向夕阳映照的苍河水面,在波光粼粼的霞光中,几艘运输船朝他们这边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