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的想法很简单,对战精锐骑兵,步兵的机动性和装备肯定吃大亏,不过好在有战车可用,在兵力仅有敌军一成的情况下,如何利用地形和战车布阵,就成了最关键的胜负点。
封峻清点了岸边堆放的辎重,糟糕的是,战车仅有七十余辆,这个数目,要想组成战车阵对付两万骑兵,实在差得太远。他眉头紧锁,将目光投向苍河河岸,心中有了谋算。
“良才,你带人将这七十多辆战车,以弦月形分布在岸边,两头的位置紧靠河边,中间向前凸出。”
“背水结阵?”顾良才有些狐疑。
“我知道是兵家大忌。战车不够用,背后就以苍河为天然屏障,咱们能少防御一个面;前面弧形分布,也比通常的矩形三面布阵用的战车少。”
顾良才恍然大悟,立刻吩咐下去,各部的校尉和军侯带了数百个兵士,开始移动战车沿着河岸布阵。
封峻则去安排车阵中各类兵种的分布。照目前这种兵力巨大悬殊的情况,一人一箭的频次和速度,显然难以构成压制性的箭阵,这便要采取集束射箭的方式:一等射手一次开弓射三箭,二等射手一次开弓射两箭,三等射手仍一次一箭。
在布阵方面,三等射手最靠前,二等射手次之,一等射手在最后,因为敌军骑兵的冲杀,越到车阵前,聚拢得越密集,这样一来,就能确保每个弓箭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陷阵营除了这一千多弓箭手,剩下的都是顾良才统领的槊骑兵,虽然没有马,但他们手中长一丈八尺的马槊和盾牌,只要合理运用,仍能对骑兵产生不小的杀伤力。
在顾良才布置好车阵以后,封峻将这些手持马槊的兵士,安排在阵内最靠近战车的位置,同时,在每辆战车的车辕上张设盾牌,以此保护战车,减缓敌军骑兵的冲击。
封峻走在这个独特的弦月阵中,最后一次巡视战阵。三批弓箭手和马槊兵都已就位,兵士和将校们在沉默中注视着他,他们的脸上,有焦虑,有疑惑,更多的是探询——
这场陷阵营的首战,在一开始就处在绝对的劣势,他们能否凭借这个古怪的战阵,赢得这万分之一的胜机?
封峻作为主将,对于这样那样的眼神,唯有报以毫不畏惧的坚定答复。
在这样令人忐忑的寂静中,远远传来闷雷般滚滚而来的马蹄声。封峻爬上一辆战车,看到远处敌军骑兵扬起的烟尘。
封峻看了一眼顾良才,没有说话,只是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了。
封峻拿出那张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黑漆弓,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箭,在他身后的千余名弓箭手也如法炮制,静静等待他口中的号令。
封峻在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中,看到胡夏骑兵的黑色旌旗,以遮天蔽日的雄壮之姿朝这边压来。他伸出持箭的手臂,感受着风向、风力,计算着敌军的速度。终于,他以三箭搭弓扣弦,瞄准敌军,暴喝一声:
“风力左二,箭上四!”
话音刚落,千余名弓箭手随他手中的箭,朝同一个方向满弓离弦,凝成一片羽箭铸成的暴雨,落到敌军先头部队的头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射倒一大片。
紧接着,第二轮箭雨射出。就在这时,敌军的弓骑兵也在疾驰中出击,箭雨落到半月阵中,射倒了不少兵士。余下的兵士在盾兵的掩护下,训练有素地快速射出第三轮箭阵。
封峻见状心中大慰,有此实战,方知陷阵营训练有成。两军交战,临敌不过三发,敌军从进入弓箭射程到正面交锋,己方最多来得及射出三轮弓箭,他所采取的集束射法,就为了在这宝贵的交锋前刻,多射出一倍的箭量。
正如封峻所预料,刚才的三轮箭阵后,折损的敌军兵将达到了两三千人。
就在这时,敌军已到阵前,以精锐骑兵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力,猛烈地撞击战车和盾牌,发出了巨大的铿锵声。与此同时,敌军手中的马槊戈矛,从盾牌和战车的缝隙中刺入,所幸阵中防守的兵士早有准备,伤亡不大。
挡住了敌军第一轮冲撞以后,只听见顾良才暴喝一声:“起!”
原本躲在战车和盾牌后面的马槊兵,由两三人握着一支马槊,从战车和盾牌中的缝隙中,向前突刺狠狠贯穿敌军的身体。然而,在刺穿敌军以后,他们并没有往后抽出马槊,反而继续推进。
此时,因为弦月阵的正面是弧形,迎击面相对较小,后方的骑兵还在继续冲杀,却一时不能打开突破口,因此就胶着在战线上,彼此拥成一团,试图以后方持续不断的冲击力,以强力突破车阵。
阵中的马槊兵正是利用这一点,以锐不可当的丈八马槊持续刺入,竟然能够一连洞刺穿三四个敌军。一时间,弦月阵的战线上,敌军的尸体已经渐渐堆积起来,估摸又折损了一两千。
封峻注意到,风向改变了,于是大喝一声:“风力右一,箭上三!”
此时阵前正在鏖战中,盔甲兵器碰撞声、兵士冲杀喊叫声乱成一团,为了确保封峻的口令准确下达,箭队的将校队官们纷纷朝自己的兵士大声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