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这鬼地方,当然比不上郁阳繁花似锦,公主金枝玉叶,可不会跟着你来受苦。想你这个可怜见儿的,也没个人照应,不如常来我这儿……”新桃朝他靠得更近,将饱满柔软的身子紧贴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封峻猛然惊觉,连忙闪开,对她怒目而视,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警告你,最好安分守己,要是做出对不起我兄弟的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新桃一怔,随即对他妩媚一笑,说道:“我就喜欢看你发怒的样子。”
正在这时,顾良才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动手张罗酒菜。他已经卸了那身筩袖铠,穿着一身便服,在封峻旁边入席。
封峻收敛心神,怕被他看出端倪。新桃轻笑一声,作出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坐在封峻旁边。
席间他们三人交杯换盏,遇到新桃敬酒,封峻虚应着礼数,也不多说,接过来一饮而尽,时时警醒着,注意与她保持距离,不愿引起顾良才丝毫猜疑。
天早已暗了下来,过了亥牌时分。
“我乏了,失陪了。”新桃放下酒杯,懒懒站起身,轻拍了一下手掌,“雨儿,来。”
那只白猫轻灵敏捷地从廊上穿来,新桃抱起它揽在怀中,回头看了看他们二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转身朝院中走去。
等到新桃走后,封峻身上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此时,厅堂里就剩下他和顾良才两人,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话说就闷头喝酒,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就像他们从前在建州时那样自在。
“那个赵广,就是下午你要见的朔北太守,”顾良才端起杯喝了一口,“这人你打过交道吗?”
“没有,听说也是刚到任。”封峻心里明白,顾良才五年前就调任到朔州,这块地皮比他熟多了。
“赵广之前是朔州军府的长史,跟我这个朔州司马同僚,他管政,我管军,他历来仗着自己是裴庆的门生,在朔州军府作威作福,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前些天他突然调任朔北郡太守,好家伙,升五品,这还没完,加封‘都督朔北诸军事’。”
“‘都督’再加一品,那比我高了。”封峻听出了几分意思。
“怪就怪在这里,官品连升两级不说,还以文官督军事。结果第二天,朔州军府就收到了你任朔北都尉的调令。”
“他都督朔北诸军事,那我这个都尉倒清闲了。”
“对啊,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顾良才把酒杯重重一放,颇有些忿忿不平。
“这么说来,我在朔北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那又怎么样,”顾良才给他满上一杯,“咱们兄弟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他们不成。”
封峻看着他微微一笑,心头一热,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
没想到,真被顾良才给说中了。
一连七八天,封峻去朔北军府报到,都没见着太守赵广,好巧不巧,正好遇到太守外出办公或者巡视去了,总之,吃了不少闭门羹。
连顶头上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终究不算真正到任,封峻心里堵得慌,干脆不去军府,就在朔北军营住下了。
朔北军营驻扎在城北十里处,像顾良才这样有家眷的将领,都在城里安了家。封峻名义上娶了公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因此就像从前一样,住在军营中也乐得自在。
这天下午,晴空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封峻趁有闲暇,打算在军营里四处看看。
这里跟其他地方的军营没有太多不同,兵油子不少,还是换着法子偷奸耍滑;新招的士卒又不堪用,大多从没摸过刀枪。靠这样的军队,怎么跟胡夏的精锐骑兵作战,怪不得上次北伐,建州大出风头,朔州却几无战果。
有传言说,胡夏天王庚狩励精图治,计划就在这几年间南侵,要向大宣发动灭国战争,誓要踏平郁阳,统一南北。
想到这里,封峻的心情颇感沉重,正好走到士卒练习射箭的校场,却撞见一队人簇拥着往这边过来,由顾良才引着,看架势来头不小。
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年约二十出头,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双细长眼睛原本就自带三分笑,鼻梁高挺,算得上一片神采风流。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身簇新的明光铠,铠甲上编缀鱼鳞甲片的绳子,混入了金丝银线,显得奢侈华贵;胸前圆护打磨得极其细腻,明晃晃的日头一照,耀眼夺目,没有丝毫划痕,一看就从未上过战场。
顾良才走到封峻边上,对他悄声说道:“这是临安王世子,代表陛下巡视军营。”
“卑职封峻参见世子。”他朝那年轻男子抱拳一礼。
“你就是封峻?”那人一笑,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正是卑职。”
“我听说你‘弓马双绝’,有这回事吗?”
“卑职不敢当。”
“敢不敢当,比试下不就知道了。”
“卑职不才,自然不能与世子相比。”封峻暗自叹了口气,又是个能看不能打的绣花枕头,但也不得不应付,“倘若世子有心赐教,卑职定当受益终身。”
“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世子爽朗一笑,“比到后来,每次都故意射偏输给我,没劲透了。要我说,咱们比点新鲜的。”
“世子想怎么比?”
“咱们还是比射箭,不过,要把靶子放在对方身后,红心的位置,就在对方脖颈边上。我先手,你后手,一人一箭,互相对射。假如没中红心,算输;假如中了红心,但伤了对方,也算输。”
封峻一听,大感不妙,立即单膝跪地,朝他抱拳道:“卑职技艺粗陋,怕伤了世子。”
“你不是怕伤了我,是怕我一箭射死你吧。”
“请世子高抬贵手。”他单膝跪地,又是一礼。
“还说什么‘弓马双绝’,简直笑死人了。既然你不敢比,那也行,从今往后,你就别用弓箭了,免得丢人。”世子冷笑一声,抬手吩咐道,“来人,把他的拇指给我砍下来。”
封峻大惊,两个侍卫按住他的肩膀,抓住他的右手压在地上,抽出佩剑朝他的拇指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