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心中一慌,情急之下大声说道:“卑职愿意比试。”
“这才有意思嘛。”世子手一抬,那两个侍卫顺势放开了他。
封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了定神,对世子说道:“请准许卑职去取弓。”
“行啊,一会儿校场见,你可别趁机溜了。”
封峻转身大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顾良才快步追上他,说道:“你真的要跟他比?”
“要是让他砍了拇指,弓箭废了不说,以后还怎么带兵,他当着众人的面让我难堪,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
“知道冲你来的,那你还比?这些公子哥儿手潮得很,要是射死你怎么办?”
“我穿了铠甲,中他一箭,应该死不了。”
“那要是一箭穿喉呢?”
“你不是说他们手潮吗?哪就这么准了。”
“那你把兜鍪戴上。”
“刚才没戴现在戴上,不就摆明了怕他吗?”
“哎呀,这种时候你还逞什么能!”
顾良才急得不行,冒出一头冷汗;封峻主意已定,这会儿倒冷静下来。他将营帐里挂的弓袋取下,拿出那张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黑漆弓,又快步来到校场。
封峻到了校场一看,朔北营的将士们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见他来了,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他们脸上的神情大多是幸灾乐祸,摆明了等着看他的好戏。
封峻不以为意,拿着弓疾步向世子走去,他注意到世子也拿来了自己的弓。
封峻的是角弓,稍短一些,便于在骑马时使用;世子的是长弓,通体洁白,弓渊上雕刻着精细流畅的花纹,花纹中还嵌着发丝粗细的金线,配上弓弣上缠绕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倒像一件精美至极的装饰品,而非一件兵器。
封峻的黑漆弓跟这把白雕弓一比,简直太过寒酸,上不了台面。不仅是弓,世子拇指上戴着用来扣弦的韘,也是由一整块温润的白玉雕成,而封峻拇指上的韘,却是皮革做的,被汗水浸得又脏又旧。
世子见他来了,对他一笑,说道:“你应该记得,我是先手。”
“请。”封峻抱拳一礼,走到世子对面的箭靶前站定,与他相距数十步远。
待封峻双手垂立,世子便引弓搭箭。在瞄准时,他与世子的眼神遥遥对上,几乎就在那一瞬,世子松弦放箭。
封峻气息如常,静静等待意料之中的疼痛。然而,他只觉脖颈边掠过一股冰冷的疾风,随后听到有人高喊:“中!”
封峻大感意外,迅速转身去看箭靶——确实,正中红心。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世子,世子仍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在问他下一步如何应对。
封峻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假如他认真比试,要是伤了世子,刺杀皇族是死罪。就算他顺利射中红心,世子安然无恙,进入下一轮,这意味他又把自己的命交到世子手上,凭世子这般高超的技艺,要想将他一箭穿喉,简直易如反掌。
假如他故意射偏,既不中红心,也不会伤到世子,虽然输了比试,却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
正确答案显而易见。
可惜,他不喜欢显而易见的答案。
封峻拿起黑漆弓,扣弦搭箭时,右臂的旧伤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牙忍住,全神贯注,眼中没有世子,没有围观的众人,只有对面箭靶上的一点红心,放弦一射。
“中!”对面有人高喊。
世子一听,抚掌大笑,还叫了声“好”。随后,他再次拿起白雕弓,箭头对准了封峻。
“中!”
这一来一往,封峻已经明白,两人的技艺不相上下,假如真要分出输赢,只能寄期望于一方的失误。不幸的是,对他来说,无论是对方失误还是自己失误,结局都很可能是死。
要破这个死局,很简单,箭靶那么大,随便射偏即可安全出局。然而,在封峻看来,故意输给一个势均力敌的好对手,比死更难受。
第三轮。
“中!”
“中!”
第四轮。
“中!”
“中!”
第五轮。
“中!”
“中!”
整个校场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这种诡异的沉默,延续到了第六轮。
又到世子,只见他像之前那样,笑着扣弦搭箭。可这一次,他刚一放弦,笑容竟然僵住。
预料之中,对面没有传来中靶的通报。
世子把弓扔给侍卫,抬脚便走,只说了一句:“我输了。”
封峻伸手一摸,手上都是血。刚才世子那一箭,堪堪擦破了他的脖颈。
与此同时,校场上爆发出惊雷般的喝彩声。
?
“要是再偏半寸,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顾良才皱着眉,在军帐给封峻包扎脖子上的伤。
封峻自知理亏,没有答话。
“不过也多亏了那小子,让你在朔北军营露了脸,你初来乍到,已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岂不是因祸得福。”
说话间,帐帘被撩开,却是世子闯了进来。
“弄好了吗?那你先去忙吧。”世子一笑,对顾良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