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与元靖云成婚后第五天,他遵循委任状的调令来到朔北,勒着马缰缓步行在朔北街头,去向朔北军府报到。
朔北是朔州的州府,虽有州府应有的百业俱兴,但跟京城郁阳的繁华一比,又样样差了一大截,局促寒酸了不少。
不一会儿,封峻来到朔北军府,才刚下马,背上就被使劲拍了一掌,听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说道:“大哥!你总算来了。”
封峻一回头,看见一个身穿筒袖铠的武将站在他身后,正是他的结拜兄弟顾良才。
顾良才浓眉大眼,头戴屋山帻,身穿一套筩袖铠,年貌身形与他相差无几,神情却比他少了几分冷峻严肃,笑容中带着他熟悉的亲善。
“好久不见。”封峻心中一喜,与顾良才击掌相拥。
“之前听说你革了职,我还替你担心,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驸马,还升了都尉?”
“只不过运气好罢了。”
“去军府报到了没?”
“正准备去。”
“去了也白去。”顾良才笑了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怎么,太守不在?”封峻听出他话中有话。都尉原本是太守分管军务的副职,自然要去找太守报到。
“时候也不早了,”顾良才话锋一转,亲热地伸手拉他的臂膀,“先去我那儿,咱们这么久没见了,当然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行啊,”封峻心中一凛,暗自定了定神,不愿被他觉出蹊跷,“你别又先喝趴下了。”
“这是什么话,这几年我的酒量可涨了不少,谁先喝趴下,那还指不定呢。”
封峻和顾良才说说笑笑,翻身上马,并辔而行。到了一家点心铺子前,顾良才说道:“你在这儿等等,我买些东西就来。”
“你不是最讨厌吃甜的吗?”封峻抬头看这家铺子的招牌,有些不解。
“是啊,闻一口都想吐,这是给新桃买的,我才不吃呢。”顾良才说着翻身下马,朝店内走去。
封峻听到他口中这个久违的名字,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沉默了下来。
?
封峻跟着顾良才来到他的宅子,还在拴马,听见顾良才朝院里喊了一声:“新桃,大哥来了。”
封峻慢条斯理拴好马,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女子从廊上朝他款款走来。
她年约二十二三,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头绾灵蛇髻,身穿蜜合色挑线襦裙,挽着一条水红色绣花披帛,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就这般懒懒倚在廊上,竟是风情万种。
顾良才提着点心朝新桃走去,指了指封峻,说道:“这是大哥,几年前咱们成亲时大哥来过,还帮咱们搬了家,你记得吗?”
“天天听你念叨,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怎么不记得。”新桃看着封峻一笑,艳红的指甲挑逗般轻抚过猫背,“见过大哥。”
“弟妹,别来无恙。”
顾良才走到新桃面前,像献宝一般把手里的糕点扬了扬,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捧给她看,说道:“你瞧,你要的碧落樱花糕,这回可没有半分磕碰,花瓣的形状都完整着呢。”
新桃看了看顾良才捧着的纸包,用玉葱般的指尖拈起一块,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樱花糕上便沾染了她俏红的口脂。
“给你,”她把咬过的樱花糕喂到顾良才嘴边,抬起桃花眼睨了一眼封峻,“好吃吗?”
“嗯,好吃。”顾良才的脸蓦地一红,囫囵吞下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起身往后室走去,对新桃说道:“我去换身衣服,你替我招呼大哥。”
封峻没有看她,径直走进厅堂里坐下。
新桃把怀中的白猫放到廊上,亲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走到他面前,身姿摇曳有如弱柳扶风。她伸出粉嫩的玉臂,端着茶杯递给他,说道:
“大哥,请用茶。”
“放着吧。”封峻仍然没有看她。
“听说你刚娶了公主,”新桃放下茶杯,用纤白的手轻托住下巴,倚在他面前的几案上,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定定看着他,“她的容貌,可有我这般娇艳?她的身段,可有我这般风情?”
“不关你的事。”封峻冷冷答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新桃柳眉一挑,面露愠色,“我问你,三年前你把我让给顾良才,是为了这个公主吗?”
“那时我还没见过她。”
“我才不信。”
“不信算了。”
“没心肝儿的东西。”新桃转嗔为喜,笑骂了一句。
“我兄弟愿意娶你为妻,可见是真心待你,你跟了他,也是个好归宿。”
“对,我算什么?”新桃冷哼一声,“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能被人娶进门,就要烧高香了。”
“我兄弟这几年没有亏待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的想法,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开口闭口兄弟,反正对你来说,兄弟就是比女人重要。”
封峻不愿与她纠缠,没有答话,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从一进门,就不敢正眼看我,可见心里还是有我。”新桃支起身子,跟他靠得更近,嗓音越发娇媚入骨,“这几年,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我吗?连梦里也没想过?”
封峻眉头一皱,转眼看着窗外的景色,装作没听见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