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仙子看到云机道长将华阳臂上箭头取出、拔毒、包扎完毕,华阳渐渐又陷入沉睡之中,她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落下泪来:“何苦来?”沉默了一会,她又向司命道:“只要不自戕,你不如就安排她中毒亡故了罢了,跟这个人搅合在一起,百花迟早……”
她没说下去,但司命知道她的担忧,但他却无能为力地摊摊手:“仙子你知道的,仙人下凡后我是只能安排其命不得干涉其运的,更不得左右其意志的,一切只能听凭冥冥造化和其自身的决断了。”
牡丹仙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压根就不相信他。也难怪,司命与她相交多年,但在她历劫这百余年来,他不但不曾出手相助反而屡屡为难。既然不指望司命的帮助,牡丹也不维持表面的客套了,径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直言道:“说吧,你这次又准备将我投放何处?又是风尘场所?还是穷乡僻壤?”
司命星君苦笑了一下,这也怪不得牡丹反脸,谁叫他做得过分了呢?他忙满脸堆笑地说:“翰林学士之子韩瞻现已娶妻王茂元之女,双方家世相当,均是门楣显赫之望族,其人颇有才华,将来宦途得意,一生坦达。他命中该有一子,此子自小聪明非凡,倍受父母宠爱,长大后出相入将,一生荣华不尽,你看——可好?”
牡丹仙子仿佛不认识一般地审视了他良久,突然冷笑道:“依你如此说不是去历劫竟是去享福了,可我又不是心月,凭什么立万世之伟业,建不朽之勋功?你这是给我下的什么套?罢了,你还是好好地送我到一处贫贱之所,我倒安心踏实些。”
司命无可奈何地望着她道:“我说的可全是真心话,若有一句不实……”他想赌个咒,但想想又停下来了,他一方神仙赌咒有什么用,雷劈不死刀砍不进的。
果然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说下去,牡丹仙子就又笑了起来,嘲讽地道:“我也赌个咒,若我牡丹说了一句假话,情愿受罚下凡历劫!”她说完又瞬间收了笑容,望着尴尬的司命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这可是报应不爽的。”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司命星君的大厅,她要趁着再次下凡前的这个空档时间和姐妹们聊几句,问询一下花界的近况。看方才百花历劫的情形就知道天后不但不肯放过百花,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花界现在一定不能再自乱了阵脚。
司命见牡丹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由地有些气馁,罢了,等她下次回来后就会明了自已的苦心的。他转身又看了一眼观尘镜,镜中的众人已陆续向玉阳山返回了,这些家伙们应该安静一段时间了罢,怎么身为凡人还是这么不休不歇地折腾呢!
司命将观尘镜一拂,转向了另一面场景,只见李义山正坐在华阳的身边,将熬好的药一小匙一小匙地喂进华阳的嘴里,华阳虽仍未醒,但因他喂得很是小心,药也居然被她一口一口地咽下去了。
司命星君又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份的怜香惜玉其实跟拈花惹草没什么区别!这不,云机道长在旁边就看了好几眼了,若是其他人看到了,免不了横生风波!
司命摇摇头,且不管他罢!他心里惦记着要为即将下凡的牡丹安排一事,这牡丹仙子性情倔强耿直,天分极高却心性骄傲,认定了的事就难以回头,在天界也只有百花仙子说的话她肯听从。
司命星君忽然想起前花神女庚曾评论过她这最得意的两个弟子,说她二人都是万年难以一遇天生天长的好苗子,百花悟性奇高,佛理道义无不一点就通,外表柔弱却心气高傲,性情恬淡不易动情,但一旦用情只怕为情所伤;而牡丹慧性灵厚心性高傲不为世俗所动,但悟性不足,七窍未开、七情不知如混沌未琢之朴玉一般。
思及百花牡丹一百年来的历练,司命方悟到女庚此话乃深知自己的弟子。百花虽勤修佛经道法,深谙天理道义,但其实只是将自己深深包裹不受世俗侵扰;而这牡丹天养天成,因自幼与百花一道长大,除师父之外心中唯有百花,并不知情爱为何,虽历尽尘世劫难,但均靠其天生的慧性灵根护佑,更是一丝红尘气息不染,但也其实并不知天地之大道为何。人生之苦对她俩而言,一个是欣然尝之甘之如贻,一个是食不知味压根不往心中去,均不是经历世事后的领悟了达,通透分明之后的一笑置之、云淡风轻。这大概也是花神之位终未传交百花仙子之故。
思及此理后,司命星君方悟到天后之强压巨迫其实对她二人无用,但真的要让她们品尝一尝人生八苦的真谛是不是有些残忍,司命有些犹豫不决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