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匆匆赶到观尘镜面前,大吃了一惊。他不过是到灵霄宝殿去了一趟,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这些家伙全都跑到神龙谷不算,百花眼看就有自殒之兆。他急忙施法补救,重挽局势。眼见得一切恢复正常了,他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却犹疑地打起了鼓。
本来这少青、心月这一干神君下凡,一切都还如他所掌控的发展。
说起来,这仙子下凡与凡人转世不同,仙子们都是有所过错或希求自身有所精进才下凡历劫,所以下凡后虽司命星君为其安排了出身家世,将他们必受的磨难和坎坷安排在他们经历之中,但其后的发展则主要看的是他们在凡间历经磨难后的了悟程度和本性中仙根慧性的修练程度,司命很少干涉其中。至于历劫一些突发的机缘变化则会随着他们自己的本性和心志而变,所以往往有大出意外之事,有的一点即通,有的顽冥不化,有的豁然了悟,能不能过、受不受得了那都与司命无关,司命只是偶而捧杯茶在观尘镜前望望而已,看到有什么可打趣或能抓抓小辫子的亦会待此仙人回来后开开他的玩笑,增加一些笑料。
在人界的情绪更为细腻更为直接,不像仙人会不断地用修行修炼来克制自己或用仙法仙术来遮掩自己,因此也更容易暴露出内心的矛盾和缺陷,发现禁锢自己的根源症结,更易突破自己的弱点,但同时也将一些连自己平时都不自觉的情感和隐秘以及弱点暴露出来,所有有些仙人宁愿无法突破精进也不肯下凡历劫而被他人勘破隐私。
这次因为关系的人物甚多,司命星君要观尘镜面前喝茶的次数也较以前多了。渐渐地,他在观尘镜面前的茶杯换成了茶壶,这一干人倒也都是英才俊彦,个个不是凡品,承受能力、心志坚强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可圈可点之处甚多。
但此时司命却有点儿坐不住了。纵使仙人下凡要经历重重磨炼,但因其仙识被封、仙力被限,经历的磨难也都在凡尘的范围之内,比如说毒箭那是荒僻部族战斗力不足求胜心切而竭力制成的一击必杀的武器;比如说魇魔之术是那些歪门邪道修仙不成转而去求人间非份之想的人所施展出的一些恐吓世人,以达其目的的术法。虽然罕见,但揭穿了其实都不过是些利用些小伎俩来糊弄人、考验人意志的小把戏而已。
但此次必杀术有点施展得过密过绝了。而且对待百花,招招都是致命,甚至处心积虑想迫使其自绝于凡尘,明摆着是想断其仙根嘛!若说这些还在范围之内,那夏日的大雾、遍开的蓍草则有些荒谬了。
他望着观尘镜里,李义山正策马奔驰在山道上,雾渐渐散了开来,这段路也比山中小径平顺宽阔多了。只是华阳被马一颠簸,又醒了过来,剧痛之下她似乎又失去了镇静,伸出左手去抓李义山,李义山右手紧拽着马缰,左手尚箍着她,无奈地躲闪着她的手,好在刚才他将两人用软绳束在了一起,否则只怕两人都要掉下马去了。李义山嘴里仍不断地安慰道:“华阳,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直到看着李义山抱着华阳冲进了云机的院门,司命星君才松下一口气,皱着眉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他其实也早发觉一些不寻常,围绕在心月与少青旁边的人似乎过多了。原本他也没太在意,虽然白帝、青帝、天后明面上都对他们下凡之事不闻不问,仿佛真的任由他们自己的天性和心意去领悟尘世劫难一般。但司命当然没天真到这个程度,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权当自己是真的相信了,只要不太过份,他这个司命也真的不会去管的。但是,有些现象表现得也太不寻常了……
他不过是去了趟灵霄殿,知道他一时不在星君府就敢于果断动手的,估摸多半是天后的人。他思索着该如何去向天后不露痕迹地点一点利害才好,妄用仙法干涉凡界事务,扰乱仙人历练,这都是要受惩处的罪名。即便是天后,也不宜干涉过多。
正思索着,忽听仙娥来报:“牡丹仙子回返了。”
哦,司命星君暂时抛开心事,转身想去看视牡丹仙子。却见一贯要强倔强的牡丹仙子自已就进来了,但还未说话就被观尘镜吸引了注意力,盯着观尘镜深锁蛾眉一言不语,也不与司命府的各位仙人问候。
司命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观尘镜里云机道长已点了华阳的八大穴道,控制住了华阳的剧痛,又写下药方吩咐身边的小徒弟玉岩去取药来煎熬,自己则细察华阳右臂上的伤口,要为她拔箭。
一旁站着的李义山衣衫零乱,脸上脖子上好几道被华阳失控时抓出的血印,一脸焦急地望着一脸惨白的华阳。见玉岩拿着药包回来了,便忙要出去为华阳煎药,不料衣角却被昏迷中的华阳紧紧揪在手中,正在为华阳疗伤的云机道长却恍若未觉一般。
看着牡丹仙子的脸色由阴沉渐渐放松了下来,司命忙将手里捏着的一把汗悄悄甩掉了。这一百多年来,牡丹仙子一直为自己一时失察而连累百花之事自责,此外就是对少青神君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少青神君拈花惹草,恬淡平静、与世无争的百花怎会招致天后的嫉恨,惹来杀身之祸?又怎会深陷迷局而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