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已渐渐地亮了起来,走到一处岔道上,李义山放慢了脚步,华阳辨了辨方向,指着一棵树上的一处告诉众人:“这个记号是来的时候刻的。”这个记号不太明显,一眼看上去还真看不出来,但是标记标得挺特殊的,也就不容易被认错。
走了一阵,李义山忽听见华阳在耳边用极细极轻地声音道:“我说,你听着,别出声。”
李义山不明白华阳为何此刻避开旁人,但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昨晚你被魇之前可见何人有异样之处?”
何人有异?李义山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他想不出来谁有异样之处。
华阳思忖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你服了解毒丸,按说被魇也应在众人之后,你可看到有人比你清醒?”
比我清醒?李义山想了想,好像没有,但他想起一事,令狐绢也是服了解毒丸的!他动唇小声说了出来。
华阳仍然很轻地解释道:“绢儿的药是抑制蛇毒的,食后性懒,与你的略有不同。”
哦?李义山想想昨天令狐绢的表现,猛然想起了昨夜石洞中令狐绢晕倒前那一瞬间的表情,但很快又打消了疑虑,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也许那只是自己的错误感觉!
华阳见他不语,想他也许没看到什么,也不再追问。
倒是李义山追问了起来:“你怀疑什么?”
华阳迟疑了一下道:“魇幻之术必借火而发……”
她没说下去,但李义山已经明白了,魇幻之术必须借火势而发的,火越大幻术之力越强,而昨晚山洞的火是他们自己点燃的!
他想了一下,或许,黑衣人算到他们要过夜,提前准备的?他轻声地将疑问提了出来。
华阳轻轻摇摇头道:“山顶的洞不少,而柴火,小王爷说是临时捡拾的。”
是啊,太巧了!但李义山不愿说下去,他觉得不能排除还有其他的可能,他不愿过早地互相猜忌。
华阳也不再说话,她感到身上渐渐加剧的疼痛,今早还未服药就遇到裴泽渡受袭,她将剩下的解毒丸都给了裴泽渡。华阳将脸趴在李义山的背上,他的背很稳很宽厚,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趴在师父背上的感觉,她感到一阵安心,竟有些朦胧想入睡。迷糊中忽又想起有一件事要告诉玉溪,她轻声地在他耳边念叨了几遍,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李义山好一会没听见她说话,回头看她竟睡着了,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淡自持,纯净得竟如孩童一般。他想起少时背着弟弟妹妹时的感觉不由地一笑,笑容却正落在走在他身后不远的宁国眼里。
走到一处略宽阔的谷底时,春瑶突然放慢了脚步,迟疑地问道:“公主,昨天你可曾见过这个花?”
宁国望见前面低洼处一大丛火红的花,大朵大朵的,在谷底显得异常耀目的妖艳。她记忆中不曾有过这个花,她方才也有些犹疑,但她没急着发话。
走在她前面的李瑞钦却果断地道:“昨天没有见过。”昨天在谷底他一直走在华阳身边,如果看见了这么娇艳的花,一定会找个理由和华阳搭搭话的。
李义山也感到了不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四下观望着。
侯仁筠早已是又惊又怕又累又渴,只是克制地想着再熬一下就要到了,此时陡然听见走错了路,立刻抑制不住满肚子的闷气,冲着李义山大声地发作道:“你是怎么带的路?”
宁国素日虽不喜侯仁筠,但因他父亲平素公正持重有清誉之名,所以也从不为难他。可这两日见够了他趋利附势、贪生怕死的行事,此时见他出言无礼,立刻反问道:“那你为何不带路?”
侯仁筠不敢再则声。
华阳因疼痛睡得并不沉,此时也惊醒了过来,听了大伙的言论,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标识道:“这不是我做的标志,看来是有人作崇。”又柔声道,“玉溪,放我下来。”
虽然大伙都这么唤李义山,但听华阳如此称呼他,宁国却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又见李义山将华阳小心地放下,一副呵护备至的样子,更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华阳坐下来望了望天色:“莫急,所幸发现得早。山中迷了路切忌乱走,越走越乱。”这是以前师父教给她的,她原话又传授给大伙,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与李义山说话之时还特地注意了一下,当时的路并未错,她抬头向李义山问道:“我睡了多久?”
李义山想了一下,华阳应该是在他们没说话后开始睡的,便道:“大约半个来时辰。”
令狐绢轻轻笑了一下,但在她身旁的宁国明白她的意思,令狐绢看似猛浪大胆其实心细敏感,又是最喜欢拿人开玩笑的,她必也是觉得华阳待李义山与他人不同。
华阳望了望头顶上群山夹缝之间的天空,道:“此时应是已时,太阳应该尚在东南向。这云彩最亮的方向必是东南方。神龙谷是东西走向,我们本是要向东方行,”她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会,示意给大家看,然后指着地面的一处,“我们现在被人引向了西北方向。”
多半人俱还没听明白,她已将树枝在地上一放,树枝指向一端,果断地道:“现在应该向这个方向走。”
她伤成这样可还是思路清晰、判断迅速,令大伙儿都不得不佩服。大伙的慌乱和担忧被华阳的镇静驱散了,心情也恢复了平静,于是又准备着要上路。
华阳却转脸望向令狐绹道:“令狐公子,烦请背我一程,好吗?”
大伙不明所以,令狐绹也有些诧异,他望了一眼李义山。李义山却毫不迟疑地背起了裴泽渡,他知道华阳是聪颖异常的女子,她这样做必有她的缘故。
令狐绢望了华阳一眼,伸手拉着宁国仍跟在令狐绹的后面走。
大家顺着华阳指的方向向前探索,这里本就罕有人来,此时走偏了道,山路更是格外难行,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可走。令狐绹背着华阳,不时地还得以剑开道,李瑞钦也全然没有了小王爷的架子,虽然仍然有些脚疼,但他却护在华阳身边,与令狐绹一起开道寻路。华阳虽被令狐绹背着,却片刻也不停地观望着天空和四周,观察着山峰和植物,分辨着标志的真假,倾听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