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丽来画舫。
阿依搓了搓冻僵的手脚,将夜香的木桶提着侯在舫上。
每日清晨,便有小船盛着大肚子木桶,在各个舫上穿梭收集夜香。
很早之前,舫里头的人不爱弄这麻烦事,夜来香直接倒到河中,积攒多了,恶臭扑鼻,很是影响画舫的生意。
时值官方放榜,夜来香需统一收集起来,权做农事肥料,于是画舫的老板娘们纷纷达成了共识,每月交一笔银子,雇了艘小船每日清晨到各舫收集夜香。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阿依的名字并不叫阿依,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
十四年前的一个雪夜,摇船的汉子老钱头痛饮了四两黄酒,摇摇晃晃的从酒肆出来,乌黑的小巷里积雪被行人踩踏成了浅浅的黑色小溪。
老钱头哼着小曲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浅水坑里头,浑身热呼呼的,手脚上的冻疮的刺痛此刻都感觉不到了。
走到半道,腹中紧急起来,寻了一个避风的巷口,撩起衣服放水,不知怎的,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猫叫声。
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抖了抖身子,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朵边上。
脑门上冒了一头的冷汗,“他娘的该不会是遇上脏东西了?”
想想平日饮酒吹水几个狐朋狗友说的精怪鬼魂,专门寻那落单的路人,黑风高遇上,挖人心肝,只余残躯留在街头,越想越是害怕!
昏昏沉沉的,下肚的黄酒都化作了冷汗,老钱头缩了脖子,慌不择路朝巷子外头跑去,急急忙忙中中,腿脚不听使唤似的,撞到了墙边一团物事,将它踢飞出去老远。
这下子彻底惹怒了那瘟神,声音变做了奶娃娃的哭叫声,老钱头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咱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可没做啥亏心事,只是年轻时候,偷看了几回隔壁王寡妇洗澡,菩萨您可要保佑咱啊!
他擦了一把嘴边的唾沫,定了定神,嘴里不停念叨着佛号,哆哆嗦嗦的抱紧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
奶娃娃的哭声有如魔咒,一直都在,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跟奶猫叫似的。
不对啊!
这声音,好像就是个奶娃娃的哭声,他娘的,是谁在装神弄鬼不成,老钱头壮起胆子,大声喝道:“哪来的鬼祟,咱不怕你,有本事现出原形来!”
酒壮人胆,他摇了摇头仔细听着声音来源处,发现是自己刚刚一脚踢飞的那团物事发出的。
鼓起勇气挪到那团物事旁边,用脚踢了踢,声音已经十分微弱,定是这团东西发出的无疑。
俯下身子将这团棉花包被捆好的东西一翻,一小团乌青的小脸现在里头,“咦!原来是个奶娃娃!”
雪夜寒冷,小脸已经冻得成了青紫色,眼见他气息越发微弱,老钱头一把将他抱起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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