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
怀里抱着奶娃娃,老钱头头脑清醒了过来,赶紧将他带回了画舫,几勺米汤,一点稀饭,倒也养活了过来。
他给这命大的娃娃取名唤作阿依。
阿依是个命苦的娃子,他生来便被抛弃,不知生身父母,老钱头没过几年醉酒一头扎进了河里,待到发现时为时已晚。
那时舫里主事的姆姆敲了敲烟杆子,点头允许了他继续留在舫里,这么些年给他一口饭吃,无人教养,他被安排了在这舫里收集夜香,一做便是许多年。
阿依嘴笨,与舫里人接触得少,他日日倒那夜香,寻常人都避着他走,嫌他身上那股子臭味。
只有双髻丫头,她常常给阿依留些饭食,二人躲在角落里头啃着饭团,望着河水,阿依只想什么时候能攒下银子,给心爱的姑娘一个温暖的小窝。
他生来便没有自己的家,老钱头给了他为数不多的温暖,他懂事时曾想,等他大了,老钱头老了,再也摇不动船了,便上岸寻个安稳的营生,离了水边,他那手脚酸疼的毛病兴许会好很多。
老钱头没让阿依跟自己的姓,也没让阿依唤自己做爹。
“咱窝囊了一辈子,捡了你回来也教不了你啥,摇船是个苦力活,你做不来,可不能让你白白当我儿子。临了临了,你能给我上柱香便好了”
阿依嘴上不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可不能一辈子就倒这夜香,一定得好好孝顺老钱头,好好给他养老送终。
时间没给他这个机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日,老钱头一夜未归。
再见他时,是在那小渔船上头。
他就躺在那里,浑身湿淋淋的,身躯吸饱了水,像是怎么也淋不尽身上的水汽。
他再也不能酒后唱着小曲儿,打趣阿依将来讨个能干的老婆,再也不会在星夜里,与那小渔船上的老叔拼酒回来,带上一小包花生米和半只带皮的鸡腿。
“枉死的,不能立碑。”
管事和差爷捂着鼻子远远的看了一眼,他的身上盖了一层白布,草草几个字便下了定论,是酒后失足落水。
阿依守在老钱头身旁,脸上木木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知他家中还有哪些人,也不知他的老家在何方。
没有葬礼,没有亲人,只有阿依和老叔并几个相熟的叔叔大娘,凑钱买了副薄寿方,一壶浊酒,将他葬了。
自此,阿依便又是一个人了,好在,他还有双髻丫头,她是他心尖尖上柔软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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