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那沈小姐有和她爹说过你们的事么?”戚筱凤把椅子往他旁边挪了挪。
“说了。”谢子砚讥讽般的笑了起来,“沈老爷嫌我出身寒微,配不上她。”
戚筱凤黛眉一横,颇为不悦:“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商人,凭什么嫌你出身不好?”
冯笑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是商人,更是个俗人吧。”
谢子砚轻叹了一声:“素澜性情刚烈,越不让她做的事却偏要做,她拒绝嫁给别人,而我也多次前往沈府提亲,但沈老爷依旧不允,与官宦人家的婚约已定,怎么也改不了了……”
冯笑听到此处立即猜到了此中原委:“沈小姐不是得了怪病吧。”
“她……”谢子砚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她与我约定了一起远走高飞,奈何沈老爷早已派人暗中监视,她被捉回沈府不算,沈老爷还报官污蔑我强抢民女,一路闹到我供职的画院,最终画院将我革职,把我从京城遣回了扬州。”
“岂有此理!这沈老爷原来是这样的人,我要去找他!”戚筱凤一拍桌子愤然站起,冯笑拉住她责道:“别闹,你听他说下去。”
谢子砚苦笑着摇头:“还有什么好说的,扬州所有人都知道我一个穷小子考入了画院算是光宗耀祖,如今我被逐出去,又灰溜溜的回到扬州,还有谁愿意买我的画?”
“我愿意,我把你的画都买了!”
谢子砚干笑两声:“戚小姐的好意谢某心领了。”
“那你为何不离开扬州?”
“留在扬州我最多吃不饱饭,可离开扬州我也许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戚筱凤还想替他出谋划策,冯笑却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他则继续发问道:“沈小姐知道此事必然不依吧?”
“不错,她誓死反抗以性命要挟沈老爷,趁人不备服毒自尽了,但索性被救下,命虽没丢,却成了如今这样。说到底我只是个懦夫,如果我也态度强硬,或许……或许就不会这样……”谢子砚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两手埋在掌心,肩膀开始不住地微微抖动。
戚筱凤很想安慰他,可万般话语却如鲠在喉。谢子砚,“子砚”,缠绵病榻的沈小姐始终在念叨他的名字。
冯笑沉默着,等待谢子砚收拾好情绪,他看着窗外粼粼的瘦西湖,唯独没有了赏景的心情。
不多时,见谢子砚再次坐正面色如常,冯笑又开口道:“我会让人带你安然无恙地出入沈府,你只消替我取来沈小姐房中的一丸药即可。放心,这药于她和你都无用,于我有大用处。”
“我要怎么信你?”
“我以汴州冯氏的名望作担保。”
谢子砚考虑了片刻,当即答应:“好,那第二件事呢?”
冯笑顿了顿,低眉笑了起来:“第二件事要等做完第一件事再告诉你。”
当晚,谢子砚就在唐立的协助下潜入沈府,病榻上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只是紧紧闭着眼,纵有百般相思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人世间的情爱往往大抵如此,两情相悦本是难事,又要门当户对谈何容易,无病无灾、无风无浪,纵然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对方身边也不一定能厮守到老。
谢子砚跪坐在沈素澜身旁,像在讲一个动人的故事,把自己满腔深情娓娓道来……
残月洒落一地银白清辉,冷如寒霜。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团是几时……
当谢子砚将仅剩的一颗药交到冯笑手中时已过了亥时,冯笑什么都没问,他想,或许沈仲贤将谢子砚仿的扇面厚爱珍藏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戚筱凤此时已经困倦,不由自主地靠着冯笑的肩头睡着了,等她迷迷糊糊醒来,一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冯笑。
扬州明月落入他的眼底,他正平静的远眺窗外,似在思索又似神伤。戚筱凤没有动弹,还是靠着他,有些心安。
她小声问道:“你叫他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冯笑回头,看她醒了便笑着说:“我让他给你画张相。”
“给我?为什么?”她乌溜溜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万一你悔婚了,我好歹可以留个念想。”冯笑眯着凤眼说笑道。
戚筱凤白了他一眼,转而问道:“谢子砚走了?”
“刚走。”
戚筱凤一听立马站起来追了出去,冯笑不知她要做什么迅速跟上了。
她跑到丽泉酒楼下,扬州的华灯还未谢幕,谢子砚仿佛一缕幽魂走过与他格格不入繁华的长街,戚筱凤看着谢子砚落寞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息,冯笑也默然看他走远,感慨万千。
“你让他去拿药,是想让他再见见沈小姐吧。”
“我也算成人之美,取药反倒是其次了。”冯笑说着想到谢子砚躲在沈府门外的样子,不免忆起自己过去爬戚府墙头的时候。
戚筱凤抬眼看看他,当她越了解冯笑就越觉得他与小时候比好像什么都没变。
“冯笑,你有时候挺坏的,但有时候又很好。”她认真地说道。
“不,我一直很好,尤其对你。”他说着,笑得有些张狂。
戚筱凤没理他,撇撇嘴微红着脸默然不语。
他们没有再回酒楼,只是并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上来往的行人不过零星几个。
戚筱凤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她踹过路边的一粒小石子,突然语气沉沉地说:“我觉得沈老爷不像我爹。”
“怎么?”
“他其实没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如果真把她视若珍宝,那为什么不让她选择自己爱的人呢?”
“那你爹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把你嫁给我?”冯笑与她四目相对,说得略显严肃,不见平日的玩世不恭。
她别过脸去刻意避开他:“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嗯?难道不是我?”冯笑转瞬间又开始逗她,周围琳琅的店铺火树银花,澄亮的光映照在他的笑靥上,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一句急于求答的询问。
“才不是……”戚筱凤嘟哝着,冯笑凑上前又问:“现在不是,以后呢?”
“你好烦。”戚筱凤侧过身去埋怨了一句。
他笑了笑,看戚筱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有些乱糟糟,下意识地伸手替她夹到耳后。戚筱凤慌乱地躲开,他却不动声色,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运?”
“至少,我们不用像谢子砚和沈素澜一样历经波折还兴许阴阳两隔,你康健无忧,我功成名就,这么一想似乎还挺顺的。”
戚筱凤抬眼看看冯笑,又低眉不语。
这次,她没有反驳,也没有闹脾气。冯笑望向漫漫前路伸手握住她小小的手掌,她没有挣脱,而是轻轻柔柔地回握着,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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