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瘦西湖堤岸外的林荫道上,唐立遥遥见他们二人走来欲驱车过去相迎,但远望冯笑,他手中折扇收起,侧过身不让戚筱凤瞧见,只朝着唐立的方向左右摇了两记。
唐立知其意思,马上松了手里的缰绳。
二人行的极缓,夜色静谧,只有目光所及之处的湖水幽幽泛出星月荧光。
他们没有说话,却仿佛心意相通。
戚筱凤回望长街,原本张灯结彩的酒肆商铺正一家一家黯淡下来,一点一点隐匿于黑夜里。
人死亦如灯灭……回想谢子砚和沈素澜,她的心头忽添悲凉之意,她眺望沈府,如果沈素澜能醒来,或许一切又会有新的转机,或许谢子砚能重新振作起来,或许沈仲贤会同意他们长相厮守的渴盼。
“冯笑。”她停下脚步,紧握着他的手问道,“沈小姐还有醒转的可能么?”
“沈仲贤遍访名医皆是无果,应是回天乏术了。”
“我记得沈老爷说好多门派的神医性情古怪,不肯为她医治,你不是在江湖上人脉广么,能不能替她找找法子?”
“我?”冯笑哑然失笑。
“对呀。”戚筱凤摇晃起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夸道,“你不是说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吗?冯三公子这样响当当的人物,他们一定肯听你的。”
冯笑立马举扇在她面前一拦:“诶,打住,武林宗主是我爹冯崧桥不是我冯笑。要说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是真,但江湖上欠人人情最是要命。”
“你就忍心看她死了?忍心让她和谢子砚阴阳两隔?”
他捏捏戚筱凤有些不乐意的脸蛋,笑道:“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况且我也不是见人就帮的,世上这么多病人,难不成我个个都要替他们想办法?”
冯笑一向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十四岁涉足武林争端,其中的错综复杂、人情交往,他虽游刃有余但也时常如履薄冰,江湖看似侠义天下、逍遥自在,但与朝廷和九州的每一寸土地毫无差别,凡有权力相争的地方,就有叵测的人心。
可戚筱凤不懂。
她甩开冯笑的手,责怪道:“你真无情,他们都这样了还能见死不救。”
“无情……”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有些失落,俯身看着她,语气无奈,“我可真是冤枉了。”
“有吗?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对他们可是关乎生死!”
冯笑眉心微皱,直起身子俯视她道:“举手之劳?你把所有事都想的太简单了,寻医问药少不得欠下人情,武林中人最忌讳这个,我看此等闲事还是少管吧,免得惹祸上身。”
戚筱凤一声冷笑:“好一个惹祸上身,冯笑你就是冷漠、自私!”
“哈哈,真有意思。”他突然朗声笑了起来,此时当真觉得有些可笑了,他折扇一展,语带讥讽地说,“我要是冷漠自私也不会劳心劳力、到处奔波去给你那小山叔找解药,说到底他和我有什么干系?”
“对,和你没关系,和我有关系,是我要救他,不是你!”戚筱凤说着狠狠把他推开,“行了,你可以回你的武林名门了,我自己去救他们,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冯笑越听剑眉拧的越紧,唇畔的笑容顿时转为怒不可遏。他挥扇狠狠往马车前一指,愤然说道:“好啊,那你也不用跟我走了,车是我的,马也是我的,全都和你没关系!”
“我才不稀罕,没你大名鼎鼎的冯三公子我照样有办法!”戚筱凤一扭头,当即拂袖往马车反方向跑,路上的灯火已所剩无几,她也不顾脚下漆黑不辨路,步子越走越快。
冯笑火冒三丈,头也不回的走到马车前,唐立先前已远远看到这一幕,又见冯笑忿然作色,两手紧紧握着扇子,指节都已泛白,便心知二人闹了矛盾。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三公子,需要我跟上去么?”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管闲事了?”冯笑刀石般凌厉的眼神向他扫来,唐立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走,回汴州。”冯笑命他直接赶路,唐立只能依言挥动缰绳,深夜还马不停蹄地向汴州奔去。
冯笑一人躲在车内,他心烦气躁地来来回回开合着扇子,他一边在心底骂戚筱凤蠢,一边却在想,更深露重,她究竟会去哪里。
坐旁是她落在车里的佩剑,剑柄上缀着大红色的穗子,很是好看。戚洪爱与江湖人士结交,戚筱凤也跟着,时常学学那些与其父交好的门派武功,但永远只学个皮毛。
戚筱凤总是三分钟热度,总爱在元宵节去人山人海的街头逛庙会,喜欢凑热闹,喜欢管闲事,喜欢糖人,喜欢……
空荡荡的马车令他愈发焦躁,他掀开车帘,外头月色迷蒙,静寂无声。他怒气冲冲又忧心忡忡。
他想,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傻瓜置气?
“哗啦”一声,冯笑猛地收起扇子叫停马车,他急匆匆跳下去解开车前的一匹马,跨上马背疾驰而去,遥遥对唐立喊道:“我去找她!”
飞奔的马蹄溅起道旁春泥,他嫌碍事就把扇子插在腰间,两手抓住缰绳猛甩,待回到戚筱凤离开的地方才发现此处早已空无一人,他踏过一整条长街依然遍寻不到她的身影。冯笑又赶到东关街的各个酒楼客栈询问,同样一无所获。
她会去哪里……
冯笑坐在马上远眺四周,他少有的开始坐立难安起来,甚至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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